第12章 第12章
屋内的下人鱼贯退出去，屋里只剩下谢绣和裴晏之。
“那位老妇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晏之并没有回答谢绣的问题，径直坐在床边，“我给你上药。”
谢绣微愣，随即笑道，“不好麻烦世子啦，我自己看得见。”
她的伤口都在前胸，实在不适合让裴晏之上药。
谢绣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瓶子，却被拒绝了，裴晏之难得强势，“有些伤口你瞧不见。我们是夫妻，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趁着谢绣发愣之时，他直接解下谢绣的衣带子，中衣顺着肩膀滑下。
谢绣身上瞬间只剩下个肚兜。
她身上只穿着一个肚兜，冷风扬在皮肤上，吹起阵阵鸡皮疙瘩。
肩膀上的伤痕一直延伸到鹅黄色肚兜内，青紫一大片，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显眼。
裴晏之眼睛微红，低垂头颅沉默好半晌。
他把药酒倒在掌心，直接摁到谢绣肩膀上，轻柔揉搓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谢绣叹息，突然便禁声了。
算了，就由他。
裴晏之涂完肩膀和手臂便把膏药放在一旁，叮嘱谢绣，“其他地方你自己涂，如果不行一定要叫我，好吗？”
谢绣点头，微笑道；“好。”
上完药后，两人并没有在停留，直接离开了忠义侯府。
实不相瞒，谢绣从进到忠义侯府到离开这几个时辰，她连一口茶都没有喝上一口。
自从她被疯婆子拖动后，从始至终都是邓管家和裴晏之在忙活，忠义侯府别说赔礼道歉，主人家连脸都没有露。
连最后他们离开，都是裴晏之去两堰院告别。
在她们眼中，谢绣就像是路边毫不在意的阿猫阿狗，可把她气得够呛。
谢绣气鼓鼓坐在马车中，然而坐在对面的裴晏之心不在此，丢了魂儿似的。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拜访外祖母的，外祖父已经决定把大姥姥送往乡下了。”
裴晏之看她的眼神有着厚重的愧疚。
谢绣心头大半的气突然消散不少，她认命叹气：“这不关世子的事，谁也没有料到会突发这种意外。”
要怪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裴晏之摇头，精神持续低沉。
脑海中略过从肩膀蔓延到胸口的青紫伤口，裴晏之心口微缩。
难受得无以复加。
第二次了……
每次都会让她受无妄之灾。
他似乎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谢绣没再说话，她现在也是浑身疼痛，实在没有心情安慰裴晏之。
刚回到须臾院，裴晏之便情绪低落进了书房。
未喜瞧见谢绣下巴处贴的布条，眉心一跳：“世子妃是怎么了？”
怎么出门一趟成这样了
“没事，你随我进来。”
“今日在忠义候府无意中碰到遇到个疯婆子，裴晏之说是大姥姥。”谢绣沉思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她是谁？”
这人书中剧情并未出现，谢绣对此一无所知。
未喜一愣，对上谢绣探究的目光，点头：“知道。”
“是忠义侯庶出大哥邓盱的妻子。”
谢绣点头，等着未喜的下文。
“四十多年前，邓家嫡子邓乾和庶长兄邓盱前往边关镇压匈奴，大胜，自此两人便一直镇守边疆。
三十年前，突厥进犯我朝，而邓盱与突厥勾搭，还给突厥送上了边疆布防图，皇上大怒，诛邓氏九族。为保邓家，邓乾立下军令状，九死一生把突厥部落逼退，而邓盱被处以极刑——活埋。”
谢绣心下一松。
果然没那么多阴谋诡计。
那个疯婆子就是被害妄想症，事实就是自己的丈夫确实通敌叛国。
“后来邓乾为了让邓家在京城有一席之地，潜伏西域十二年后带回西域地图，还带领邓家军逼退外敌，扩大了大燕朝疆土，劳苦功高，自此才被封为忠义侯。”
未喜目光略过谢绣。
她低垂眉头，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桌面，似乎正在沉思。
未喜眼中划过不解。
她们在进入和亲王府之前，这些消息早便了然于胸，为何现下姑娘的神情似乎不大知晓？
书中剧情开始之时，忠义侯便是京城金字塔顶端的大户人家，而书中也没有涉及到邓家被封为忠义侯的由来。
谢绣一阵心累。
见谢绣不说话，未喜把今日发生的事告知：“世子妃，裴有才今日来找过奴婢。”
谢绣一愣，险些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他说什么了？”
“世子妃初来乍到，定然是要给院中做事下人一些好处。”
要是以往，未喜自己便能做主处理了这小事，但近来自己姑娘似乎变了不少，为了避免差错，凡事还是请教一番好。
谢绣抬眸看向未喜，咳嗽了几声，“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自然是万分信任的，以后这些事情没有必要请示我。”
见未喜沉稳的脸庞，打算安抚她：“你的做事能力我很放心，和从前一般就好，不必事事都过问我。”
未喜心下松了一口气。“是。”
未喜出去后，谢绣脱了外衫躺在床上。
前胸传来阵阵刺痛。
最近被霉气缠身。
早上起得早，躺了一会儿谢绣便有了睡意，闭上眼睛睡过去。
潜意识中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强烈目光。
她猛地打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裴有才那张脸。
谢绣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没有想到谢绣会突然醒来，裴有才猛地顿在原地，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妃，晚膳准备好了，要起来用膳了。”
外头天色昏暗，屋内梳妆台放着几盏油灯。
裴有才眼珠浑浊，面容狰狞，在烛光下衬得如同鬼魅。
谢绣忍了许久才压下翻涌的恶心，轻柔道：“好的，我待会儿便出去。”
然后得到回复后，裴有才并没有走。
他眼神直勾勾看着谢绣，眼底阴霾：“奴才有一事想要询问。”
阴恻恻的目光仿佛被有一条毒蛇爬在身上，谢绣鸡皮疙瘩冒出来。
谢绣下床披上外衫，神情似笑非笑：“你是世子的贴身小厮，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冒犯了我还能怪你不成？”
“世子妃可知道不远处的小花园有几个蚂蚁窝？”
哦
谢绣恍然大悟，原来是怀疑到她身上来了。
他以前在须臾院作威作福无人敢惹，她们一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确实应该怀疑。
“倒是没有听人说起。”谢绣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疑惑，“为何有蚂蚁窝不铲除掉？”
裴有才细细打量谢绣神情，她神情坦然，不像是说谎。
裴有才觉得自己多想了，世子妃初来乍到，不会知道这些。
“奴才正打算让人清除掉。”裴有才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世子已经等候多事了，奴才便先下去了。”
“好。”
裴有才顿住脚步，转头对谢绣道，“奴才见与世子妃有缘，有心告诫世子妃，王府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世子妃可要擦亮眼睛，看看谁才是世子妃的依靠。”
谢绣微愣，笑道，“多谢有才的提醒。”
裴有才身影消失在门口，谢绣目光彻底冷下去。
失策了，应该给他被窝放马蜂窝才是。
这奴才的胆子可以包天。
男家丁在没有指示下，是不能进入女眷屋子的，何况还是如此私密的内室，他倒是来去毫无阻碍。
谢绣穿好外衫走出去，询问一旁的婢女，“可知未喜去哪里了？”
“有才公子让未喜去主院拿东西去了。”
谢绣原本想要教训她，为何让裴有才进内室，转想又息了这个念头。
算了，何必为难人家。
谢绣进了大厅，圆桌上放着几碟菜，汤面已经没有了热气。
并未见裴晏之的身影。
谢绣走到书房，书桌子上正趴着一个人。
裴晏之眉头紧皱，双眼紧闭，睡得并不安稳。
谢绣拿了张椅子坐在一旁，盯着他的睡脸。
裴晏之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着古代封建主义的“大男子主义”，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抗在自己肩上。
在他观念中，他有必要呵护他的妻子余生无忧，如果她生了个病，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照顾好。
谢绣伸手去轻点裴晏之的睫毛，嫉妒道，“睫毛精。”
他长得白皙，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相貌俊秀，为人正直体贴人品又好。
江安筠确实有眼光。
指腹下微动，裴晏之睁开眼睛，目光专注看着她，眼底倒映出她的身影。
谢绣心下一颤，正要把手收回来，却被裴晏之握住，他细细摩擦着，“身子还痛吗？”
他眼中红血丝密布，莫名憔悴。
“没什么大碍了。”谢绣瑶瑶头，故作轻松询问：“世子明日便要去京郊办事了？”
谢绣想，这也许是两人最后一面了。
“怎么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在家陪你，那边少了我也行。”
世子妃一连几天都在受伤，她可能更需要自己的陪伴。
谢绣抽出手，起身翻看书架上的书。
一眼过去大多是佛经。
《摩诃般若菠萝蜜多心经》、《地藏经》、《华严经》……书柜中整整一层都是。
谢绣有被震惊到。
好家伙，裴晏之这是打算出家吗？
没听到谢绣的回答，裴晏之出声道，“世子妃。”
谢绣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事，既然宣政院要世子去，定然觉得世子适合，世子还是去吧。”
谢绣她态度坦然，是真的不在意他在不在。
裴晏之心下酸涩，低哑着嗓子，“让你受苦了。”
谢绣叹息，拉着他的手，轻笑道，“没有，我们先去吃饭。”
裴晏之微微一笑，“好。”
吃完晚膳后，宣政院火急火燎来了人，裴晏之只得连夜出城前往京郊。
谢绣送裴晏之出了侧门，看着马车尾消失在视野中。
愧疚像一口气梗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一旁的灯笼把谢绣的影子拉得很长。
未喜出言提醒，“世子妃，已经亥时初了，该回去休息了。”
谢绣嗯了一声，迈步离开了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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