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经过太医的再三保证，谢绣还是抱着存疑的态度，但到底没有当面追究。
涂凡打发掉看热闹的闲人，以换药的名义再次关紧门。
他倚靠着门，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穿帮。”
阿晏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并没有傻。
但如果不装傻，世子妃不会放过他，也怕会惹出事。
阿晏现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以前的记忆全无不说，对于现下的局势也是一问三不知。
经过分析，涂凡提出装傻的建议，等局势明朗了再说。
他勾勾嘴角，“和亲王妃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估计是信了个九成。世子妃一向站在你这边，只要她能原谅你险些掐死她，信与不信倒也不重要。”
裴晏之不说话。
谢绣不是好人。
但上辈子她能把所有人都蒙蔽在鼓中，这辈子自然也能。
“你、回去、吧。”
涂凡明日要上朝，不得不回去，叮嘱裴晏之道，“你只管装痴傻就是了，傻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裴晏之嗯了一声，“让、阿盛小、心。”
他说话的腔调异常奇怪，破碎、口齿不清，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一般。
涂凡也没有听说过摔脑袋还能摔出这种毛病。
“走了。”
涂凡走后，裴晏之不顾医嘱，赤脚下了床，推开窗户。
窗户的不远处就是莫家马场，偌大平坦，在夜色下透着一股荒芜。
天上的繁星忽明忽亮，四月中旬的晚风还带着几分凉意，扬在脸上舒适、安逸。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裴晏之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忽明忽亮，透着诡异。
他心中翻滚着无数疯狂，想要仰天大笑。
老天待他不薄。
他回来了。
回到了七十年前的昌平十六年。
那一年他没有等来夏天。
这一次，他会让别人等不到明年的夏天。
“你说，世子会是在装傻吗？”
谢绣百思不得其解。
在裴晏之的视角中，谢绣一心向着他，着实没有必要对她隐瞒。
但要说真傻，谢绣心下不太相信。
今日裴晏之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诡异。
未喜低声道：“奴婢认为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不管现下是真傻还是假傻，日子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谢绣想想也是这个理。
现下纠结这些也没有用。
日子久了总会知道。
她拿起筷子安心吃饭：“和亲王妃回去了？”
“是，方才刚离开。”
世子痴傻，和亲王妃“悲伤过度”险些晕过去，被邓姑姑搀扶着上马车，回了和亲王府。
除了谢绣这个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其它看客都离开了。
就连傅盛和涂凡也因为明日需要上朝，不得不离开。
涂凡三步一回头的架势，让谢绣恨不得替他去上朝。
她吩咐道:“你今夜去守着世子吧。”
未喜点头，“是。”
谢绣洗漱完后也躺床上打算休息。
她与裴晏之的厢房一墙相隔。
隔壁什么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半夜，床头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响。
扰得人不得安生，完全睡不着。
谢绣忍无可忍，披着外衫出了门。
院中掌着几盏灯笼，照亮一方天地。
隔壁的门开着，裴晏之正赤脚踩在地，屋内能砸得都砸了稀巴烂。
满屋子狼藉，已经没有地方下脚。
莫老五和未喜站在门外，两脸无措。
这个痴傻儿还挺闹腾。
裴晏之操着别扭破碎的腔调怒吼：“要、回、家！”
气息洪亮，中气十足，着实不像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谢绣揉揉惺忪的双眼，倚在门口看着他：“现下要养伤，你身体还不能回去。”
铿的一声。
洗脸盆被丢在谢绣脚下。
谢绣退后几步。
谢绣低头在莫老五耳边一顿念叨。
莫老五一脸难色，“这……”
谢绣挥挥手，不以为然道:“按我吩咐去。”
莫老五神情奇怪，应了一声跑开。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根绳子以及带着三四个活计过来。
莫老五唤道，“世子妃。”
谢绣挥挥手，“去吧，把世子绑在床上，他的伤还没有好，不适合三番两次下地，伤口容易裂开。”
“是。”
莫老五招呼着三四个活计去抓住裴晏之，奈何他挣扎的很剧烈，跟个疯子一般，用力得脖子青筋暴起，三四个人很难控制。
最要命的是，他完全不顾身上的伤，不断用力去顶撞、挣脱，甚至还不断用头去顶制住他的伙计。
不管不顾像头蛮牛。
看得谢绣心惊，她大吼一声，“住手。”
真怕他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莫老五当即让活计停下来。
裴晏之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白色的裹裤再次浸染上了血，就连额头的布条也渗出血迹。
他赤脚站着，目光直勾勾看着谢绣，里面似乎一片虚无，又好像是情绪藏得太深，什么也看不到。
“未喜，你去唤陈太医。”
“是。”未喜急忙跑向陈太医的厢房。
谢绣拢拢身上的外套，对着莫老五道，“麻烦莫管事给我换一个远远离厢房。”
莫老五擦擦额头的汗，“是。”
两尊大佛都得供着。
谢绣走之前幽幽看向裴晏之，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定定看着她。
“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谢绣真的有被气到。
如此不爱惜自己，救了也白救。
谢绣后半夜睡得舒坦，一觉睡到巳时末。
早晨从未喜口中得知，裴晏之果然是闹了一夜，直到早间莫家二少爷过来后，才被哄好。
谢绣正在吃早膳。
莫老五端着几道糕点进来舔着脸笑，“这是我家二少爷特意从元谷店带来的糕点，世子妃尝尝可合胃口？”
他笑容灿烂，只是眼眶下一片青黑，脸色憔悴，看来被折腾得不轻。
谢绣嗯了一声，“放着吧。”
“是。”莫老五把糕点放在桌子上，“世子妃，我家二少爷正候在世子爷厢房处，不知世子妃可有时间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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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绣点头，“走吧，过去看看。”
裴晏之在莫家马场出事，他们确实该赔偿。
“哎。”莫老五拿上糕点，跟在谢绣后面。
厢房已经收拾妥当，桌椅摆好，被损坏的装饰品也换上了新的。
裴晏之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低头玩着鲁班锁，丝毫不见昨夜混世魔王的痕迹。
旁边笑意盈盈的男子瞧着和裴晏之差不多大，穿着月白色长衫，有着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长得像奶油小生。
那一双含情脉脉眼睛看过来。
莫淮元站起拱手行礼：“莫淮元，见过世子妃。”
“嗯。”
谢绣淡定自若坐下。
莫淮元没在意谢绣的态度，独自坐下，开成公布坦然过错：“世子一事，是莫家的失察，幸好没有酿成大祸，莫家备了些薄礼，还望世子妃能够收下。”
谢绣嘴角抖抖。
都傻了，还没有酿成大祸。
莫二公子招招手，鱼贯而入一排排家丁，手中托盘放着众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以及一沓厚厚的银票。
莫家不亏是商户家，一窝子狐狸。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可别想用钱来打发她。
谢绣端着茶喝了几口，微微一笑：“莫二公子客气了，这些玩意虽然稀奇，世子爷也不是没有。”
莫淮园桃花眼微眯。
宣武将军家的庶女，倒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并不吃这一套。
他微微一笑，眼底情谊浓稠，声音略显勾人：“不知道世子妃想要什么样的？”
谢绣也不急，慢悠悠品茶，神情淡然：“莫二公子这话问得荒唐，我说要你莫家基业，你可愿意拱手相让？”
皇亲国戚就是好，装b装得理所当然，高人一等！
这该死的封建主义。
莫淮元脸色一僵，这位世子妃真是敢开口。
“以世子妃的身份自然是看不上莫家基业。”
谢绣放下茶盏，也不想再跟兜圈子，直接下套，“不知道莫二公子可有听说过裴二公子的名头。”
莫淮元脸色一僵，谨慎回答道，“自然，裴二公子雄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看来二弟名声果然响亮，连莫二公子都听说了。”谢绣幽幽叹气，又换上一副惆怅焦虑的神情，“既如此，我也不瞒莫二公子，世子守住这个位置本就艰难，如今还成了痴傻儿，你说他该如何？”
谢绣酝酿许久，嗓音带上几分哭腔，显得小小的身板越发柔软可怜，“想必莫二公子也看过高门世家的一些龌龊，世子日后的路可如何走啊！”
莫淮元嘴角微僵。
让她套进去了。
裴晏之手中转动着鲁班锁，侧耳听着两人的交谈。
他倒是要看看，谢绣想利用他讨到什么？
方便日后抢过来。
莫淮元坐直身子，开始摒弃侥幸心理，“那世子妃想要我莫家如何，为世子爷甘倒涂地？”
“莫二公子严重了，没有人会希望世子发生这种意外，只是意外确实发生了，还让世子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莫家不给点有诚意的补偿，是不是有些不太过得去？”
莫淮元勾勾嘴角：“世子妃想要什么补偿？”
“我要你莫家一个承诺，不知莫二公子可答应？”
莫家的一个承诺？这要莫家基业有何区别？
要是日后这世子爷要造反，那他一声令下，那岂不是莫家也得跟着往前冲。
心可真贪。
谢绣自然猜得到他想什么，语气轻柔，颇能安抚人的情绪，“莫二公子莫要多想，这承诺兑现范围，自然是在你莫家力所能及之内的。”
“这是要求给我们世子爷的赔偿。”
“这淮元怕是不能做主，需要问过家父。”
谢绣微笑，“好，那我便等着莫老爷的回答。”
她现下的谈判姿态可是来自和亲王妃的真传，先是淡定自若高高在上营造反差，接着倒出苦楚无助，最后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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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莫老五说世子爷闹着要回去？方才我让下人专门准备了一个轮椅，如此世子便可自由活动，回王府自然不成问题。”莫淮元微微一笑，提出建议。
看来莫家已经想迫不及待甩开裴晏之这个大麻烦。
撇上莫淮元一眼，谢绣轻笑：“不急，我们还是等莫家老爷的回复，世子非常喜欢这里。”
莫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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