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机智
雄虫少他理解，可真的缺到这珍惜动物的境地了吗？
自从踏入飞船的那一刻起，不知道多少目光有意无意往他身上落，童之锦浑身不在，他又不是大明星。
而且哪里帅了，他脸上还有一道那么大的疤！
可也不好说什么，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对方又没有恶意。
就当就当是物种多样性吧。
童之锦自欺欺虫的想着，一路走来，《早晚功课经》就在心里念的没停过，他得清静一下，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僵硬。
还有这一桌子汤汤水水，颜色倒是鲜艳得很，中间最大的那一盘还是彩虹的，可即使再好看，也难掩这东西散发出来的怪异味道，似橡胶，又似人工添加剂，难闻到无法形容。
这就是虫族的食物吗。
人类吃真的没问题吗？
童之锦抿紧唇角，盯着饭桌一动不动，表情严肃的像在思考十个亿的生意。
“雄子阁下，久等了。”宛如大提琴般清润的声音传来，童之锦抬起头。
是那个栗发暖橘色眸子的军官，他换下了外套，衬衣扣子系到领口虫高马大地往那边一站，轻而易举隔绝了走廊上众人隐晦的观望。
童之锦立刻站起来，“谢谢您救了我，我叫童之锦，称呼名字就好。”
军官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样可以吗？”
“什么？”童之锦愣了一下。
“没事…是个很好的名字，我是余星然。”他向童之锦介绍自己。
“余星然，是个美丽的名字，像星辰大海一样。”童之锦很高兴，这是他知道的第一只虫族名字。
童之锦发自内心的赞叹，余星然却有些异样，他似乎卡壳了一下，余光瞥到一桌子花里胡哨，连忙说：“不合胃口吗？我看您都没动，喜欢什么味道的营养液，我让下属去准备。”
营养液？
捕捉到新名词，童之锦回过头，茫然地扫视桌子。
原来这些看起来像人工色素，闻起来仿佛能毒死人的东西是营养液啊。
一听就是高科技产品，童之锦突然来了兴趣。
“也没有，我就是”童之锦纠结地想措辞，想了半晌，说：“就是吃不习惯。”
“抱歉，”意外的是，余星然居然道歉了：“是我们照顾不周，新鲜蔬菜水果只有帝星才有，外派的话只有这个了。”
童之锦肃然起敬。
原来这是军粮？
“没事，也不是不能吃。”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舀了勺距离自己最近的蓝绿色液体。
液体自带粘性，像蜂蜜似的淌成一条线，童之锦只好坐下，凑过脸去，小心翼翼往嘴里送。
味蕾接触的一瞬间，童之锦蚌埠住了。
味道怎么说呢，他想象了好多种味道，但是结果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没想象中那么难喝，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好喝，非得形容的话，大概是胶水的口感，芹菜、香菜、茼蒿、蓝莓、榛子混合起来的味道，但是不咸不淡，十分难以下咽。
“”
大概是看童之锦表情太过痛苦，余星然问：“怎么了，实在不和胃口的话，代餐饼干行吗。”
“不麻烦的话请给我来一份，再来杯水。”童之锦捂着下一秒就要呕吐的胃，实在说不出不用麻烦了这种违心的话。
不到半分钟，有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还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金碟子。
童之锦拿起杯子，惊喜的发现水是温的，他想也没有一饮而尽，将嘴里那股粘稠感冲散了，才觉得好了点。
他放下杯子，顺手拿起一块饼干。
饼干是褐色的，带着股子湿意，手感粗糙，和捏湿糠差不多。
童之锦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苦的，口感宛如嚼树皮，却比营养液好多了。
“味道不错。”童之锦面无表情的称赞，又捏起一块。
“那就好。”看他吃了，余星然放松不少，只是态度依旧客气且疏离，“您的包已经由我的副官帮您放回房间了，您先吃饭，再休息会儿，卡帕拉星距离德尔塔帝星比较远，我们得走七天。”
“好。你也坐，别站着，一起吃啊。”
童之锦热情地招呼余星然就坐，这虫杵在那一动不动看着他吃，怪别扭的。
余星然没有异议：“那就打扰了。”
“不，说起来是我打扰你们，多谢你们救我，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童之锦艰难的啃着“糠树皮”，拉家常似的跟他没话找话。
余星然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索词句，语速很慢：“应该的，您不怪我们来得晚就好。”
“怎么会，整天在宇宙里奔波，很辛苦吧，多亏有你们虫星才能安全。”童之锦试探性地说。
既然是军队，保家卫国嘛，性质应该都差不多吧？
他本以为会得到‘应该的，’‘为虫民服务’，‘不辛苦’这类让虫肃然起敬的回答，却不料对方迟迟没有讲话，反而看他的眼神更加陌生了一些，比第一次见面，破门而入时更加陌生，像在看稀罕又不可思议的动物。
怎、怎么了？
童之锦心里突突打鼓，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甚至用勺子舀了一勺深紫色营养液喝了下去。
“您真的这么想吗？”就在童之锦即将坐不住的时候，余星然冷不丁开口了。
“真的。”童之锦下意识回答，心提得更高了，想了想，他补充：“保护民众的职业都是值得尊敬的。”
余星然笑了，暖橘色眸子弯成月牙：“谢谢您。”
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露出自见面一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您能有这种想法我很开心，要是所有虫都这么想就好了。”
？
童之锦在心里打出个大大的问号，默默在心里记笔记：虫族社会认知和人类有些不同——军队得不到应有的尊敬？
“一起吃啊。”怕多说多错，他岔开话题。
“谢谢。”余星然道了声谢，看也没看那份饼干，目标准确地将橙色营养液整盘端到自己面前，而后拿起勺子，动作快速地吃了起来。
他头也不抬埋头苦吃，宛如在吃什么山珍海味，整只虫愉悦的仿佛周身飘起了小花花。
“多吃点。”童之锦将最大的那盘红色往他面前推了推。
余星然瞥了一眼，语气轻快：“谢谢，您也吃。”
“唔唔。”童之锦胡乱答应着，继续就着水啃饼干。
余星然好像很喜欢营养液的样子。
是人虫味觉不同还是口味不同，还是余星然压根没吃过更好吃的？
“余上校？”
余星然停下动作，抬眸看他，橘色眸子透着几丝茫然。
“雄子大人，喊我名字就好了。”
“好吧，星然。”童之锦改口地从善如流：“你喜欢营养液？”
余星然的本意是让童之锦连名带姓叫他，突然喊名字，对方又是个难得没有架子的雄子，饶是他也有些羞涩无措。
“还、还好，军队里谁不喜欢营养液呢？”
“哎？”
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余星然顿感失礼，忙补充：“我喜欢橙色的。”
“这样啊,我没喝过，橙色是什么味道呢？”
没喝过营养液的雄虫很常见，雄虫社会待遇很好，每月都发放固定社会资金，普通雌虫一个月工资才能买得起一斤的新鲜瓜果，更是几十斤的送，更不用说那些带着资产争相求嫁的雌虫。
而像童之锦这样性格好五官端正的雄虫，即使精神力低微，又破相毁了容，肯定也有不少追求者。
余星然：“橘子圆椒的混合味道，有点酸。”
童之锦心道还有这种搭配，同时一脸认真地的说着虚伪话：“听起来不错。”
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虫星也有橘子圆椒那有没有尖椒和小米辣？
“这个呢？”他指了指红色液体。
余星然放下餐具，专心给他介绍：“红色是草莓，车厘子，火龙果，杨梅，甜菜和胡萝卜的组合。”
“”童之锦：“味道好丰富啊。”
“是为了让虫一口分辨出来里面掺杂了哪些果蔬的营养。”
“啊哈哈哈，谁发明的，好机智。”童之锦干笑着捧场。
分是分辨出来了，这味儿也串的一言难尽，实在是发明这个的人，他愿意称之为黑暗料理之王。
“是大皇子。”余星然不疑有他，一本正经的科普：“以前代餐饼是主食，后来大皇子研究出了营养液，营养价值比代餐饼高，更加容易消化，口味也丰富，虽然价格有点小贵，但是比起新鲜果蔬便宜很多。”
“这个橙色营养液，是所有营养液里口味层次最少的。”
得到了许多熟悉的名词，童之锦安心许多，好奇地问：“那最多的呢？”
“灰色营养液，据说添加了五十八种果蔬营养。”
童之锦目瞪口呆：“好多啊。”
余星然表示赞同：“确实，不过太多也不好，混在一起不好分辨味道。”
说话间，他又剜了勺橙色营养液送进嘴里，一本满足的眯起眼睛。
童之锦看在眼里，突然被勾起了兴趣。
“我可以尝尝味道吗？”
“可以啊”雄子的要求尽量满足，余星然刚准备起身喊下属送盘新的，就看到他对面的雄子站起来，用自己的勺子在盘子里舀起一勺，唇瓣开合，装满营养液的勺子就那么送了进去。
余星然：“”
余星然：“！！！”
他看到了什么！雄子！用了！他用过的盘子！！！
并不是说他有洁癖还是什么，恰恰相反，他是一名军雌，军雌大都硬邦邦的，皮肤粗糙，性格倔强，比如柔软温吞的亚雌，自是很不受雄虫待见，甚至遭到嫌弃，要不是立到一定功勋之后国家会分配雄主，军雌百分之七十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只能当个雌侍，只有极少数才能成为雌君。
而童之锦居然不嫌弃他，还和他同吃了一个盘子里的营养液！
这这这实在是
余星然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童之锦没有多想，这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那个盘子只是离着余星然近了点，他也没有咬着碗沿往嘴里倒，作为一双筷子吃一桌菜的□□人，童之锦表示这不是很正常？
品了品味道，果真是酸橘子和圆椒的混合状态，除了酸就是辣，一点点味儿也没有，特别刺激，虽然仍旧怪异，但胜在味道饱满，甚至盖住了营养液本身的胶水口感，比蓝绿的好吃多了。
“原来你喜欢吃酸和辣啊。”童之锦恍然大悟：“你喜欢吃酸辣粉你哪里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啊，他叫我星然，还猜出我喜欢酸辣。
多么温柔体贴的雄子啊！这种雄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余星然精神恍惚。
“星然，星然？”看对方不仅脸颊通红，眼神都开始恍惚，童之锦吓了一跳，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余星然出于职业素养，在大脑没反映过来之前，条件反射地握住在自己面前摇摆的手，身体自发准备接一个过肩摔，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是雄子，猛地放手，没有真摔出去。
童之锦对自己差点被甩出去的事情此一无所知，他只看到对面猛地握住自己，而后触电似的松开，神色慌张。
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没事。”余星然手忙脚乱地扶正被自己带歪的椅子，“对不起，刚才走神了。”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童之锦松了口气，还以为他食物中毒了。
“那个，时间不早了，吃完了我送您会房间休息吧？”
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聊了的意思，童之锦说：“好啊。”
余星然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了捏袖口。
这个雄子意外地好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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