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自检查
慕瑶爬起来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装淑女，抿紧嘴巴睁着俩大眼睛望着韩非。
韩非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侍卫做出过这种小女儿的姿态，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好回头喊门外的医师进来，“有劳白医师给她瞧瞧脑袋上有没有伤。”
医师抬脚迈进屋里，对韩非行了一礼，“诺，公子。”
慕瑶嘴角抽搐了两下，果然她也逃不开被古人认为脑子有病的魔咒。她在心里后悔，昨晚不应该表现那么反常的。
医师把手中的木制药箱放在桌面上，然后走到慕瑶面前，抬手就把她头上束发的发冠取下，顷刻间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直至腰际。
慕瑶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六旬老者，受伤后的她本就脸色苍白，此刻在发丝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白医师被少女这清澈的大眼睛无辜望着，那颗见惯了生死的心此刻咯噔了一下，在慕瑶脑袋上探寻伤口的手也轻柔了许多。
苍老粗糙的手在头皮上摸索着，这让慕瑶想起了前不久刚看过的一部悬疑剧，里面的法医在检查死者尸体时也是这么一寸一寸摸索着。
慕瑶顿感头皮发麻，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在慕瑶跳起来之前，那只苍老的手很快检查完毕收了回去。
白医师转身对着韩非行了一礼，说道：“公子放心，她脑袋上并无任何伤痕。”
“有劳白医师。”韩非说着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白医师走后，慕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韩非睨了她一眼，问：“方才紧张什么？”
“没有，我才没有紧张。”
慕瑶心虚地眨眨眼睛，然后起身走到青铜镜面前坐下，抬手准备把头发挽起来，肩膀处传来疼痛感，她忍着疼继续扎头发，可是怎么弄都看着不顺眼，在现代时她就不太会扎丸子头，每一次尝试都不尽人意，后来为了省事她都是随手一个低马尾，既简单又端庄，也符合她老师的身份。
一炷香后，慕瑶放下酸疼的双臂，头发再次披散下来。
她有些泄气，在这个时代男子发髻大都是整个挽在头顶的，而女子发髻应该比男子的更加复杂，这对于她这个手残党很不友好。
人家穿越都是穿越成王孙贵胄，好歹都有丫鬟帮忙打理衣着发饰，而她作为一个随侍人的侍卫，不仅要打理自己还要打理主子。然而眼下她打理自己都费劲，更别提伺候人了。
在现代时她家里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妈妈一向秉着女儿要富养的原则，一直不怎么让她做家务，甚至在她十二岁时，妈妈还经常主动要帮她扎头发，慕瑶觉得自己手残是有原因的。
韩非见她头发都束不好，更加怀疑她伤了脑子，于是几步上前，准备亲自检查。
慕瑶惊愕自镜中看着韩非面无表情抬手伸向了自己的脑袋，下一刻修长的手指开始在她发丝间游走。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发丝之下的头皮，慕瑶不自觉屏住呼吸，双手在袖中也握成了拳头。
韩非凝眉一点点仔细检查着，别说有伤痕了，就连撞击后的肿块都没有。
韩非的手指从她发丝间离开，转而用手掌拢住她脑后的发丝，三下两下之后，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便出现在慕瑶头顶。
慕瑶拿起青铜镜左右照了一下，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还是公子厉害。”
韩非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侍卫露出笑容，他轻咳一声别开目光，抬脚往外走，边走边说：“今日你好生在家养着，不必跟着我了。”
不必跟着他？那可不行，慕瑶立刻紧张起来，“你要去哪里？”
韩非停下脚步，对于这样无理的质问，他有些不悦，但还是开口回答了：“自然是去老师那里。”
慕瑶眼中闪过亮光，韩非的老师是旬卿荀子，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她作为历史老师能亲眼见到活生生的荀子，那她这次穿越也值了。
慕瑶激动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韩非听闻这话转身直视着慕瑶，“伤口不疼了？”
“不疼了。”慕瑶说着忍疼举起右胳膊，以示自己已经生龙活虎了。
“既然想去，就赶快收拾好自己。”韩非说着再次转身走出房间。
慕瑶迅速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兴高采烈地跟着韩非出了门。
晃悠的马车中，慕瑶兴奋的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按照韩非跟随旬卿求学的时间推算，现在他们应该正处于楚国，旬卿在楚国兰陵县担任兰陵令期间。
慕瑶放下车帘，欲要开口和韩非谈论荀子，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粗糙的侍卫，不应该对他们这些钻研学术的文人有兴趣，此时若是贸然提起，肯定又会被认为脑子有问题。
韩非笔直地坐在慕瑶对面，手中的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眼都没抬的继续看着上面的内容，嘴上却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憋着不难受？”
慕瑶眼珠转了两圈，这才想到说词：“我只是十分崇拜旬卿老先生而已。”
竹简再次发出清脆声，韩非目光落在下一段文字上，“以前倒是没见过你表现出崇拜老师。”
“………”慕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继续胡编乱造：“以前是因为身为侍卫要懂得隐忍，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很多事情自然就看开了。虽然我只是一个舞刀弄剑的侍卫，可我小时候也是很羡慕这天下男子的，羡慕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学堂。”
韩非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慕瑶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却什么都没说。
马车晃晃悠悠中终于停在了安静的小巷尽处，慕瑶跳下马车，入眼的是一处古朴简单的府邸，隐约听见里面传出辩论声。
韩非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眼神好奇的慕瑶，开口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本公子下去。”
慕瑶抬头疑惑看他，下一瞬突然反应过来，韩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己身为他的侍卫，扶他下马车是职责之内的事情。
慕瑶侧身抬起左胳膊到韩非面前。
韩非瞟了一眼慕瑶的右肩，这才把自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搭在她抬起的胳膊上。
慕瑶跟着韩非身后抬脚踏了进去，好奇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两人穿过长廊，辩论声越来越清晰。
“恕学生愚钝，无法理解老师的人定胜天之道。”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慕瑶还来不及多想，紧接着又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汝将来若想有所成就，须得依靠自身才学，天命之说不可信。”
韩非听闻这话，朗声一笑，抬脚迈过门槛，“老师说的对，人的命运与否在自己，斯你若是将来因为才学不够而一无所成，难不成要怪老天？”
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兄的嘴皮子还是这么不饶人。”
韩非朗声大笑，在李斯身边的矮桌前坐下。
慕瑶被韩非制止在了门外并没有跟进去，此刻她只能守在门口悄悄朝里望着，见韩非在一位年长了自己一些的男子旁边坐下，又听他称呼那人为斯，想必那人便是未来秦国丞相李斯了。
这里应该是一间学堂，除了韩非和李斯那一排之外，还有另外十四排，每排两张矮桌，此时都已坐满，看来韩非今日是迟到了。
慕瑶目光又看向上首，矮桌前跪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他目光正看向韩非，眉眼含笑地捋了捋胡子。
“非今日迟到，下学后罚扫学堂。”旬卿虽然欣赏韩非的言论，可该罚还是要罚的。
韩非起身行了一礼：“是，老师。”
慕瑶收回视线，依靠在门口，无聊地绞着手指，耳朵却一字不落的把所有授课内容都听了进去。
不得不说旬卿他老人家的思想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前卫，慕瑶作为一位现代老师在听完他老人家的讲学后自愧难当。
一个时辰后。
学子们一个个陆续走了出来，在看到门口的慕瑶时都淡笑颔首。
慕瑶也回以一个笑容，对他们一一颔首。
学子们看到慕瑶的笑容，都一脸惊愕。
这时李斯也走了出来，看见慕瑶笑着说道：“原来阿瑶姑娘也是会笑的！”
慕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不论是韩非还是众学子们看见自己的笑容都是诧异的样子，原来这女侍卫平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我自然是会笑的。”
李斯听闻慕瑶这话，爽朗一笑，“五日不见，阿瑶姑娘似乎变得有趣了许多。”
慕瑶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来刺客刺杀已经是五日前的事情了，自己之所以在昨晚才穿越过来，应该是这女侍卫撑不下去了。
“阿瑶。”韩非的声音自屋里传来：“拿两把扫帚进来。”
“诺，公子。”慕瑶对着屋里应了一声，转而对李斯说：“虽然天命之说不一定可信，但将来你一定会成功的。”
慕瑶说罢拿起门口的两把扫帚迈步进了学堂。
李斯看着慕瑶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中逐渐燃起了斗志。
上首的旬卿还没有离开，抬眼看见慕瑶进来，捋着胡子笑着调侃：“韩小夫人今日又陪夫君来学堂啦？”
“韩小夫人？”慕瑶被这句话问的一头雾水，虽然历史名人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她很激动。可韩小夫人是个什么鬼？自己在他们眼里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是韩非的侍卫吗？怎么到旬卿嘴里却成了韩非的夫人了？
韩非上前拿走慕瑶手中的扫帚，假装愠怒：“老师，你怎的又调侃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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