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房谈心
“您喜欢便好。”韩非没想到随手挑的一枚簪子竟然能得到师母的喜爱。
“喜欢喜欢，小非送的，师母自是喜欢。”旬老夫人笑容更甚。
李斯看着荀老夫人对着韩非笑意盈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不自觉握紧拳头，下颌骨因为后槽牙的用力而绷了起来。这些年来，不论是老师还是师母，对韩非的关注永远多过自己。
候在一旁的慕瑶无意中看到了李斯眼中的失落，心中一凛，原来他只是一个渴望得到他人关注的人而已，嫉妒之心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韩非撩起衣摆跪坐在早已陈设好的矮桌前，慕瑶见状上前在他身后跪坐下来，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这样做，她约莫记得影视剧里是这么演的。
韩非有些惊讶，用余光瞟了一眼慕瑶，从前这种场合，她都一脸冷漠躲得远远的，每次都像个木头一样抱着一把剑立在门外等自己，今日难得见她主动随侍在自己左右。
旬老夫人看见慕瑶，摆摆手示意她过去。
慕瑶不解，看了韩非一眼。
韩非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过去。
慕瑶这才起身走了过去，学着刚才韩非的样子，对荀老夫人行了一礼。
旬老夫人却拉过慕瑶的手把用布袋装着的一包东西给了她，拍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爱笑，也只有吃了我这蜜饯，你才会开心一点。”
慕瑶愣了一下，听旬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兴许是老太太觉得这女侍卫年纪轻轻就不爱笑，所以才拿蜜饯哄她的。
这么想着，慕瑶浅浅一笑，并未开口说什么，主要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没有和旬老夫人相处的记忆，万一说错话也不好解释。
慕瑶拿着装有蜜饯的布袋重新跪坐在韩非身后。
坐于上首的旬卿似笑非笑看了慕瑶一眼，说道：“真是难得见韩小夫人主动服侍小非。”
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慕瑶依然有些接受不了，虽然韩非外表颇为优异，她也是个爱欣赏美色的人，可欣赏归欣赏。
等她顺利完成改变韩非结局的任务后，她是要回现代的，她的父母还在等着她，作为家里独生女，她还要回去给父母养老呢。
“荀老先生还是莫要再说这样的玩笑话了，我只是保护公子安危的侍卫而已，不敢觊觎韩夫人之位。”
旬卿捋了捋胡子，“保护他和嫁给他并不冲突，汝为了他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这可不是一般侍卫可以做到的。”
“保护公子是我此生的使命。”慕瑶再一次表忠心，她不知道从前这女侍卫到底对韩非存着怎样的心思，以至于让荀卿总是提起这样的话题。但她可以保证自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私心，这场意外穿越本就是因为一场任务开始，自然也应该由任务而结束。
韩非用余光瞥着慕瑶，心里有些烦躁。
许久没再说话的李斯这时开了口：“姑娘家脸皮薄，老师就莫要拿阿瑶姑娘说笑了。”
慕瑶看向李斯，见他笑容温和，之前的失落也不见了。
旬卿呵呵一笑，转移了话题。
半个时辰后，旬老夫人便起身被下人搀扶着离开了，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老太太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旬老夫人离开后不久，韩非起身在旬卿耳边耳语了几句。
旬卿点了几下头，便带着韩非去了书房，前厅里只余下了慕瑶和李斯两个人。
慕瑶起身走到门口，抱臂依靠在门框上盯着书房的方向，这样等人真是无聊，若是在现代她还能在无聊之余刷刷手机，在这个没有任何科技的古代，她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
李斯起身走到慕瑶身边，眼睛也看向书房的方向。
慕瑶余光瞥见他过来，于是扭头直直看着他。
李斯被她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一笑，问：“阿瑶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慕瑶再次把目光投向书房的方向，她很想质问李斯是不是嫉妒韩非，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下了，有些话并不适合问出来，于是她话锋一转：“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不错而已。”
李斯顿觉脸上烧了起来，他以拳抵唇，尴尬轻咳一声，才说道：“你们做侍卫的说话都是这样直接吗？”
慕瑶顿觉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太不像个古人了，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子，确实不该说出评价男子长相的话。
“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夸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李斯望着慕瑶精致的侧脸，微微扬起唇角，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夸赞自己的长相。
书房内，各个角落里都堆满竹简。
荀卿坐于上首，韩非则在下首矮桌前跪坐下来。
韩非直视着荀子，说道：“学生近日思虑许多，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荀卿挑眉：“说来听听。”
“近些年来，学生一直上书建议韩王推行新的法治，然而每次都被无情驳回。圣人不期修古，时代在变，人们总是依照古人的礼治而活，那时代发展的意义又是什么？”
荀卿听了他这番言论，捋着胡子思忖良久，才说道：“时代发展的意义当然不只是流逝的时间，在这样的乱世里，愿意推翻旧治的君王少之又少，韩王不愿冒险自有他的考量。”
韩非沉默了，那他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他这些年来把商鞅的法，慎到的势，申不害的术反复研究，从而总结出了新的帝王之术，他坚信只要兄长肯相信自己，那韩国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老师觉得学生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当然，时代变迁，不论韩王将来会不会采纳你的建议，但这个社会需要你这样勇于创新的年轻人。”荀卿眼神坚定，似是鼓励韩非。
韩非透过荀卿的眼睛看向未来，突然就平复了连日来的纠结，未来不论如何，总有人要做出牺牲与改变，而他韩非想要做那个改变未来的人。
“多谢老师，学生想通了，就算韩王不采纳学生的建议，学生依旧会坚持把自己的见解一一记载下来。不论未来有多险阻，学生都会坚持自己的初心。”
荀卿笑容浅淡，眼中有欣慰的神情，他的众多学生中就属韩非最为聪慧，虽然偶尔一根筋，但在帝王学术方面的天赋却是无人能及。若此时韩国的君王是韩非，那韩国的发展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做人最重要的便是初心不改，无论未来如何，老师相信凭汝的才学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韩非起身对着荀卿行了一礼，说道：“那学生便在此拜别老师，学生想自此以后在家安心著作。”
荀卿颔首点头：“既然汝已有所决定，那老师尊重你的想法。”
韩非从荀卿书房出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一刻了。
李斯已经离开，此刻只余慕瑶在门槛上打盹了。
韩非走过去，轻踢她的脚尖，“我们该回去了。”
慕瑶立刻清醒过来，她抓起身旁的剑就站了起来，头顶正磕在韩非的下巴上。
韩非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怒目瞪她：“如今的做派真是越来越毛燥了！”
慕瑶也被撞得头顶生疼，被韩非这么一吼，也顾不得去揉头顶，扔下手中长剑慌忙抬手去帮他揉下巴。
少女柔软的小手突然摸上来，把韩非整的愣住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退后一步躲开慕瑶的手，然后转身大步便往外走，还不忘提醒慕瑶：“走了。”
慕瑶‘哦’了一声，弯腰捡起青铜剑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回去的马车上，慕瑶坐在韩非对面直直望着他。
韩非被她盯得不耐烦，蹙眉问她：“看什么？本公子脸上又没开花。”
慕瑶见他耳根逐渐红了，开口扯开话题：“公子有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中有嫉妒公子的？”
韩非却不以为然：“人生在世数十载，会遭人嫉妒并不奇怪，有何大惊小怪的？”
慕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提醒：“公子以后还是小心一点李斯吧！”
韩非没想到她也看出了李斯的心思，几年相处下来，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心思，但同门一场，表面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
慕瑶见他不说话，再次提醒：“公子以后……”
“你放心，自今日起本公子与他可能不会再见面了。”韩非打断她的话。
慕瑶一时没明白，“公子的意思是？”
“方才本公子已拜别老师。”
可是，韩桓惠王还没薨殂呢！“公子这是要回韩国？”
韩非摇头，拍了拍手中竹简，“本公子决定把这些年的文章重新整理撰写。”
慕瑶记得历史上韩非因得不到韩桓惠王的重用，灰心之下潜心创作，竟然洋洋洒洒写了十万字有余。
慕瑶突然想起昨日那个卖矛和盾的中年男人，问：“公子是不是要把昨日那个卖矛盾兵器的事情也写下来？”
经她提醒，韩非也想起了昨日那个说话前后不一的男子，“这个提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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