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一百二十九 落幕的法厄同
碎裂的巨型毒牙其后，是道三闪烁着野性红光的蛇目。
“空蝉——不，双尾蝎！来，和我厮杀，该进入表演的高潮了！”
他原本交缠在一起的两颗蛇头不知何时已经分开来，美杜莎毒素对他伤口恢复速率的减缓效果已经基本消散，第三颗蛇头从中露出来，冲空蝉发出骇人的嘶吼！
空蝉也张开那撕开了整张脸的大嘴，露出两排鲜红点缀的锯齿，像头发狂的野兽般咆哮起来，仿佛正与道三进行着非人类语言的交流！
在半空中破碎的巨型毒牙对他们二人而言就像静止的一样，道三的手脚朝上方一探，抓住了其中的几块正在下坠的小碎片，竟像攀岩一般踩着它们往上行进了一段距离，冲到了刚出完招的空蝉面前，一记闷拳精准击中了她的小腹！
空蝉左手上的蝎尾瞬间松动脱落、尾刺对准他的蛇爪笔直冲去，道三随即从她眼前消失、踩着其他的碎片在半空中跳跃着移动，而那蝎尾便像自动追踪导弹一般一路紧咬着他！
道三在无数碎片之间毫无规律地绕行，几乎是怎么走更乱就怎么来，而那蝎尾却依旧穷追不舍，像是要连打几个死结般在碎片间乱穿！
眼见蝎尾所延伸到的地方越来越多，道三能闪避的空间所剩无几，空蝉缠着蝎尾的右拳也正锁定着他的位置准备挥下，他终于采取了下一步行动——
咔！
道三将身一挺，前倾的腹部蛇口狠狠地咬住了追击他的蝎尾的中部关节，任凭其如何挣扎都始终不松口！
异能得到进化后，空蝉蝎尾的力量相较以前也增强了不止一倍，光是要控制住它便难于制服一头猛虎，道三的腹部也被它的横冲直撞伤得鲜血淋漓，因而道三除了咬住它，还用双手将其紧紧抓住——
然后拖着这条蝎尾一齐朝下方自由落体！
一直追击着道三的蝎尾在半空中缠缠绕绕、如今一被拖拽，真的收束起来打了好几圈死结，空蝉也被道三下坠的沉重所带动，失去了平衡、直线朝斜坡的地面飞去！
道三的目的很明显：他会先空蝉一步落地，因而有充足的时间受身、调整架势，然后从正下方攻击被牵制住、处于失重状态的空蝉！
果不其然，蝎尾被打了好几个结然后生拉硬拽，空蝉只得用力控制蝎尾的挣扎来脱困，但这只会使道三腹部的蛇口被撞得破破烂烂，丝毫阻止不了他的咬合与擒抱。道三已经落到地面，他的双手和头部的蛇口全都瞄准了坠落的空蝉！
——呲。
道三的注意力聚焦在上方，丝毫未能防备住空蝉突如其来的一招。她那条被擒抱住的蝎尾突然不再挣扎，而是末端的关节一转向、将尾刺刺进了道三的腰部，注入了少量的毒液。
“——————！”
道三的脸色骤变！
他从未预想过空蝉能拿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毒素，蝎毒阿瑞斯在他看来就已经是空蝉目前所能设计出来的极限。但此刻注入他体内的那几滴蝎毒，自它们进入自己血管的那一刹那起，他便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煎熬。
“————啊啊啊啊啊啊…………主、主人！！蝎……你、你啊啊啊啊啊！！！！”
三个蛇头像被抬到烈火上灼烤一般，扭曲地、挣扎地胡乱蠕动着，口中不住发出着剧痛的狂嚎，道三将双手的蛇爪伸到了脸颊上来回抓挠，几乎要将整张脸皮扣下来，全身的蛇鳞都在脱落，蛇目之中也有鲜血流出！
“啊、啊啊啊啊啊——蝎、双尾蝎——你对我做了什么！！”
道三那卑劣而丑陋的声音中头一回浮现出了痛苦的意味。他毕竟是战斗的老手，立即从头部的蛇牙中拔出了几颗深黑色的特殊品种，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同时试图强忍住因剧痛而抓狂的冲动；但同时，他也下意识松开了腹部的蛇口，空蝉趁机抽出了她的蝎尾，平稳地落地后便是最好的反击时机，她朝他笔直地袭来！
道三因剧痛而难以招架，却只见他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上方的那些毒牙碎片应声熔化，变作了滚烫而黏稠的液体，如同倾盆大雨般下落在他与空蝉之间，阻断了她的进攻路线！
空蝉原想换一条被从天而降的液体淋湿较少的路径继续追击，但落到地面的这些液体的表现打消了她的这一念头。只见这些由高熔点的毒牙精炼而成的流体每一滴都滚烫无比，保守估计也得有一千度以上，它们落到地面、顺着斜坡滚下，一路腐蚀着被淋到的地面以及其他一切物质，哪怕是现在的她，想要正面接下也颇具风险。
空蝉于是没有贸然向前，这也给了道三很好的喘气机会。深黑色毒牙为他注入的特殊蛇毒终于遏制住了他强烈的痛苦反应，毒牙流体的大雨之中，他那狭长而细瞳的两双蛇目紧盯着空蝉。
“哈啊、啊……曼陀罗，韦驮天，美杜莎……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如此简单的毒素而身陷痛苦和折磨……双尾蝎，你究竟用了什么自创的招数……”
道三眼角抽搐着，煎熬根本抑制不住。腹部的蛇口被蝎尾所大幅破坏，从那些被撕扯、被挑开的皮肉伤口之间传来盐水、辣椒、烙铁三种器具共同作用三千次的巨大痛苦，而且脑神经只感受到了这些伤口处的感觉、其他部位的感觉被完全阻绝，既无法昏厥也无法淡化，就连恢复速度也突然变得龟速般缓慢——道三很清楚这些症状是什么，它们是那三种自己早就熟练掌握、运用自如的毒素在常人身上的施展效果。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十几种内容完全不同的痛苦体验也在他的体内沸腾，那些是空蝉在先前的战斗中所注入的其他微不足道、更加低级的毒素，本应只对不抗毒的常人有效果，不应该对他起任何作用，但现在道三却感觉它们仿佛在自己的体内大肆啃食着各类器官。
“——‘蝎毒·法厄同’。”空蝉冷冷地回应他，“唤醒先前在中毒对象体内所潜在的一切毒素，降低对象的毒素抗性，以及提高毒素的活性。我一直都在寻找对你使用的机会。”
道三很清楚，当毒素不再对人起效，只能说明其剂量不够浓、在人体体内陷入了长久的休眠，并不意味着它有被排出体外——除非中毒者通过手术、放血等途径人为排出。道三对毒的耐性极高，空蝉头几次攻击时注入的蝎毒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挠痒痒，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每一剂注入他身体的毒素，其实都是在为后面的这一招做铺垫。
法厄同，太阳神被蝎子杀害的儿子，空蝉所自创的秘密招式。它的效力强到连道三都会被几种简单的毒素所压制，可想而知它对其他任何毒抗性不强的人而言，是多么地高效而致命。
“很好的思路，很好……你当然不会介意我剽窃的，是吧？”
“……是时候说将军了。只要毒素不排出你的身体，这种痛苦就会永久循环下去，直到你的身体完全崩坏。”
空蝉平静地说着，深红的瞳孔里读不出半分感情，一步步朝道三走来。
“还有，我当然不会介意一个死人剽窃。而且你也不具备理解毒素原理的智商。”
道三的蛇目侧旁头一回爆出了青筋。
“那我们继续吧……容我先把你给的这些毒素排出身体。”
空蝉静静地看着道三把三颗蛇头贴到一起，那细长的三根脖子环成了一个圈、套上了他腹部蛇口的上半部分，然后他开始向后拉扯自己的脖子，将腹部蛇口的上半边往后拽、往后拽，腰身也一股脑地往后弓……
……他将自己的身体弓成了拱桥状，整个腹部的蛇口大张，毒牙全都暴露在了外面，但这还不够，他还在继续后缩自己的身体，甚至将三颗头、将四肢、将一切的身体器官都反缩了进去，而那腹部的蛇口也诡异地继续往外扩张、扩张，仿佛没有边界的黑洞一般，从漆黑的蛇口中、密密麻麻的毒牙间又依次长出来了头部、双臂、双腿和躯干！
最后，道三的身体彻底里里外外翻了一圈——原本处于身体内部的蛇口包裹了全身，他的皮肤化作了口腔那蠕动的暗红与黑色，每一寸都长满了尖锐的蛇牙，而他那层绿色的身体表皮则翻到了身体内部！！
“嘻嘻嘻……你说的把毒素排出身体——是指这样吗？！”
表皮和肚子里的皮肉完全翻转过来后，身体布满尖牙的道三奸笑着一使劲，那红黑色的皮肤便挤出一阵阵的浓稠液体来——那便是空蝉的毒液！
原来道三的形态如此变化之后，不仅毒牙密布了周身，就连血管、内层肌肉也全都暴露在了体表。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向全方位发起进攻，也可以轻易将体内的杂质经由体表排出，但相应地，他也将自己所有脆弱的弱点都暴露在了空气里。
道三的三双蛇眼花了好一阵子才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动进了内外皮翻转后的新眼窝。他和空蝉对视着，不由得咳了两声，又露出狡黠而诡异的咧嘴笑。
他这是彻底放弃了防御，把所有的宝都压到了攻击上。
“……法厄同毒素，你该不会对自己也使用了吧。”他突然问道。
若是如此，空蝉体内的阿瑞斯毒素理应也得到了唤醒和强化。那么空蝉现在就会是一头打不倒的怪物，若非将她的头彻底砍下，她根本就不会停止行动。
“或许你可以爬回去问你亲爱的主人。”
蝎尾最后一次爬上了她的双臂。
“不过你应该没命爬回去了。所以我会送他去见你，你先在地狱里等着。”
————刹！！！
道三的蛇头朝天长啸起来，下一秒便失去了踪迹！
是隐形蛇蜕加上高速的移动！
空蝉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他压根就没有遁形一般，开始朝各个方位精准地出拳，缠绕拳部的尾刺割裂着空气，同时也在割破着空气中无形的某物！
簌簌簌簌！！
道三在她的近旁以超越了音速的超高速移动着，无声的跃动甚至没有引发一丝一毫的震动，唯一有的只是不间断地从空气中突然冲出来的毒牙射击与啮咬——自然，这些招数也全都是隐形的！
空蝉只管用蝎拳和尾刺撞击着空气，尽管很难感受到有什么命中的手感，但她没有半点的踌躇，蝎尾时而会脱离拳头自行在半空中舞动，时而优雅时而粗暴，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暴力美学的交响乐！
血！
血！
肉！
两人都早已分不清溅在四周的这些血究竟来源于谁，因为他们只顾着眼前这场势均力敌的厮杀！
空蝉感觉自己的左后背一阵脱力，原来隐形的道三刚才一口咬下了她那里的一大块肉，她脊髓的保护装置随即延伸出一滩水银版的液态金属物质将其包裹，继续专注于厮杀！
道三似乎也被打断了四肢的某处部位，只见斜坡上的诸多建筑物里突然又走出来一大片外貌尚未成形的低等克隆人胚胎，他们随即都被隐形的毒蛇咬断了脖子，喷出的鲜血成了他恢复体力的最佳道具！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你是不是感到疲倦了？你的极限不过如此吗，双尾蝎？！”
无形的道三即便是血战之中也依旧不忘煽动空蝉的内心。
“若不是我的煽动，你早就已经是一具躺在这里凄惨死去的尸体！你应该感谢我，令你有了些许让人恐惧的资本，嘻嘻嘻——对了，虽然代价有点大，毕竟你知道了自己是个一文不值的可怜虫，还害死了自己的养父！！”
空蝉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拳头的击打、蝎尾的交缠，鲜血溅上她的脸庞，肉片被她用拳刺扯下，她却依旧抡动着杀意！
“你和我一样，是头亲人全都死去，活在世上举目无亲的毒虫，养蛊是我们唯一能走的路！嘻嘻……你的父母惨死，姐姐惨死，养父惨死，前三个都是剜骨虫主人杀的，我的妻子惨死，女儿惨死，也全都是剜骨虫大人杀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们是同一个人啊，空蝉，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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