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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岛」其一百三十四(真) 后夜


  几分钟后,寂静的生态园内。

  脸被扇得火辣辣地疼的物哀止住了悲伤的情绪,和末喜一齐跪坐在鬼怒的面前,像两个半夜偷跑出来被大人发现后灰溜溜的小孩。

  而原本娇小的鬼怒现在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似乎得有两米高。

  “……窝闷错惹。”物哀口齿模糊地说道。

  “我们不应该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跑到这个地方举办什么哀悼大会。”末喜感觉物哀认错得有些敷衍,连忙补上一句。

  “…………你们是伤者。”

  他们很清楚鬼怒的意思——他们是伤患,而且离游戏的最紧要关头已经时间不多,所以他们更应该安静地在房里休养一整天,直到伤口初步愈合。

  但是会有人连扇伤者几下巴掌吗——物哀同时如此想道。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们能赶紧恢复!我现在也有些困了,我们很快回去休息。”末喜用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诚挚地看向鬼怒,看起来却像是在瞪着她。

  鬼怒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转而闭上了眼睛。

  “你们的对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们在想些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在深夜来这里。”

  物哀和末喜面面相觑,一是惊讶于鬼怒原来早就预测到了他们的行动,二是惊讶于鬼怒竟一次性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么多个字。

  “我不阻止你们因为他人的死而心情沉重,但我禁止你们陷入自我否定。”鬼怒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教道,“夜间时间很宝贵,如果睡不着就保养一下武器,少在这里徒增烦恼。”

  她说着径自朝坟地的更深处走去,物哀和末喜对视了一眼,也站起身来跟在后面。

  “那等回到地面上……”

  物哀刚说出口就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末喜也匆匆瞪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鬼怒回过头来,用她那双精致如布偶的眼睛看向他。

  “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人,在成为一个团队之前,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静谧之中,唯有她银铃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转。

  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语速却有了明显的增快。

  “在那个时候,你想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情。但是咏乐给了我们容身之所,我们一起走过了不短的一段路,要是你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毫无长进,只是头和八年前没什么两样的可怜虫,而且很享受这个事实,甚至在我的面前承认了这一点,那我只能认为你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

  物哀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偶般少女的脸庞,那对平静到仿佛彻底凝固了时间的眼睛,脑海中又不禁回想起咏乐将她带到自己眼前时,她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以及当时一样平静的眼神。

  初见与现在,她身上有一些极其恐怖、极其深邃、极其躁动的东西从未变过,却也不是毫无变化。

  至少现在的物哀和末喜能做得到保持平稳的呼吸与她对视。

  “……歹势,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良久,物哀如此说道,揉了揉有点被扇肿了的脸颊,和末喜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似乎也从鬼怒的话语中寻求到了慰藉,再度振作起来,朝她点了点头。

  “既然连我们的怪物小姐都这么说了,我可不能一直沉浸在异常者这个身份的悲剧体验里,继续给自己找窝囊的机会和借口。”

  物哀说着踩灭了自己的香烟,轻轻揉了揉鬼怒的头发,站立状态下,她的头只到他的腹部左右。

  “……我们会再加把劲的。”末喜也跟着抚了抚鬼怒的头。

  于是物哀遭到了数十张白纸的猛烈攻击,而末喜则相安无事。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往墓地的最深处走?”在物哀拼命闪避着纸张的同时,末喜忍不住问鬼怒。

  鬼怒没有用话语回复她,只是指向她此行的目的地——原来她们已经走到了那个地点附近。

  物哀刚从纸张攻势中挣脱出来,和她们一齐望向鬼怒指尖的所指——他对这里有印象。

  是坟地尽头的那三座与众不同的墓碑,其他墓碑都是木质十字架状,唯有它们是黑色大理石制,其中两个的表面刻着字,另一个一片空白。

  他们凑到那两个墓碑前查看,只见第一个上刻着这样几行字:

  隐岐,吾之挚爱,至善至美。

  为吾与吾儿禾时之罪,殁于20XX年X月X日。

  乃天主察吾未曾背负罪孽,以此罚之。

  可悲可叹,吾爱已逝。

  “隐岐”是这个墓碑所载死者的名字。至于另一个墓碑上的名字则是“禾时”,上面写着:

  禾时,吾之小儿。

  罪孽累累,吾之不察,令吾爱隐岐殒命。

  由吾承负其罪,予其解脱,殁于20XX年X月X日。

  此乃天主之感召,吾始悟之。

  两个墓碑看下来,物哀似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上一次到这边来时,曾听那个男人说过,这里是残樱专门为他设置的礼拜堂。

  “我说,这两个墓上的人名……难不成是以津的……”他试探着问道。

  “无法肯定,但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儿子。”鬼怒面不改色地回答。

  物哀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隐岐和禾时真的是以津,那个瘦削大汉的亲属,那么按照墓碑上的文字叙述,他的儿子应该害死了他的妻子,而他又将他的儿子……

  “道三倒台,接下来要对付的只剩叛徒代理人。既然没法把假死者作为突破口,想要确定叛徒代理人的身份,就必须详细了解三个代理人的身份背景。”鬼怒仔细查看着墓碑上的蛛丝马迹,“先从以津开始,他的着手点就是这两座墓碑。”

  末喜看了眼墓碑上二人死亡时间的差距,禾时恰好死于隐岐死后一年的同一天。

  “我不知道这样推理有没有问题……隐岐是他的妻子,禾时是他的儿子,而他的纵容令禾时酿下大错,也害死了隐岐。”末喜尝试描述出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故事,“在这之后,以津追杀禾时,也有可能是把禾时监禁了起来——管它是哪种,总之,在一年后隐岐的祭日,亲手杀了儿子以告慰死去的妻子。”

  物哀也想到了些什么:“而且在妻子死去之前,他还不是个把罪和苦痛挂在嘴边的偏执狂。他认为妻子的死是自己和儿子没有背负‘罪孽’的惩罚,而且儿子的弑母之罪过于沉重,所以杀死儿子来让他解脱,让自己承受所有的罪。从那之后,他就自命为‘神的使者’,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鬼怒没有给出正面回答,这便说明她对这套说法也较为认同。

  “如果是真的,那这也太令人悲伤了……”物哀注视着墓碑,竟有一点儿同情起以津来。

  “但这样的过去能够说明些什么吗?”末喜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以津的过去能够为他们提供的线索。

  “目前不能,”鬼怒说着又指了指一侧,“但这个可以。”

  物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是第三个大理石墓碑,上面一个字都没刻。

  他的脑海里猛地闪现过当时和以津在这里对话的情景。那时的以津曾经提过,这三个墓碑都是仿制品,底下并没有埋着真正的尸骨,本体也都还在地面,唯一的用处便是用于他的悼念。

  ——既然如此,为什么连一个无从悼念的无名碑也要一起复制到这里?

  这个墓碑究竟是给谁的?

  “连一个字都没写的无名碑,一般都是预先留给尚且在生的人的。在那个人死去之后,他的尸体会被埋到墓碑之前,到那时碑上才会镌刻具体的名字。”鬼怒顺着他们所想的心事往下说。

  “连这种墓碑都要仿制一份放到这里,说明它是留给在这岛上的某个人的……”

  物哀喃喃自语着,愈发觉得以以津那样古怪的性格,这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座岛。这座墓碑是留给他自己的。”

  “或者留给岛主,如果他就是叛徒代理人的话。”末喜提出了更加可怕的猜测。

  三人沉默了一阵。物哀顿觉以津一直以来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可疑起来。

  一个将一切与罪孽挂钩衡量,亲手杀死了儿子的人,又会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鬼怒暂且打断了他们的怀疑与发散。

  “不只是以津,明天我们还需要调查另外两人的过去。黑湖从来没透露过她的背景,除了残樱说过她原本是一名昆虫学者外便没有任何信息。”

  “不对,井月的背景我们都知道吧,她三年前在荒城区的适格者组织当介错人,伊达那张被火烧的脸就是铁证。”末喜提醒道,“而且鬼怒你设下圈套的那一晚,她也全程没有离开日蚀塔,这次战斗甚至中途跑来支援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她应该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人名单——”

  “按照残樱和井月本人的说法,她一年前和残樱相遇时,正在灰河区当一个街头魔术师。”鬼怒打断她。

  “三年前在荒城区,两年后也完全可以换一份工作跑去灰河区——”

  “这就奇了怪了,我听的版本和你们听的都不太一样。”

  物哀一边暗自庆幸和井月的那次对话给他印象太深,令他难以忘却每一个细节,一边抬起头回忆起来。

  “刚到日蚀塔来的那一阵,她在喝酒时也和我说自己遇见残樱时在表演街头魔术,但她还说了,她‘自小就寄人篱下,永远都跟随着只会行使暴力的男人厮杀,那是她好不容易独自行动的机会’……

  换句话说,她一直都是跟随着特定的某个男性行动的。那她又怎么可能为一个规模数十人的适格者组织效力?”

  末喜大张着嘴,却怎么也回答不上来。

  她只能承认,在井月叙述的诸多版本的身世中,她夹杂了谎言。

  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真的完全不记得有伊达这一号人。”物哀又想起了另一个疑点,“要是我用异能往一个活人脸上烧了一团熄不掉的火,我恐怕十年内都会梦到这件事情。”

  “虽说如此,目前来讲嫌疑最小的还是井月,彻夜不外出和跑到下水道里援助这两件事都能减轻一定嫌疑。”鬼怒略加思索,又总结道,“以津的表现很不明朗,黑湖光是深夜外出这个行为就完全洗不清。”

  末喜苦恼地揪住了头发:“一轮盘下来,三个人都有一堆疑点,这还怎么继续推下去!咏乐呢,她在哪里?她直觉那么准,应该能够看出三个人里哪个的疑点是最关键的!”

  鬼怒一直毫无波澜的脸上突然浮现起一丝迟疑,眉头稍稍皱了一秒。

  “不知道。我从傍晚开始就没见过她了。”

  末喜和物哀也皱起了眉头。

  “我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晚饭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和你在一起的。”物哀嘟囔道。

  “饭后一小时左右我看到她独自去了监控室,后面也没再见到她。”末喜低下头回忆,“她应该去找残樱谈话了吧?之前她就经常往那里跑。”

  “她在晚饭时提过,自己和残樱因为地底空洞的事闹掰了。就算她再和残樱有接触,恐怕也是不超过半小时就被下逐客令,不可能在那里久留。”

  鬼怒这么一说,末喜再也想不出来咏乐能单独去谁那里。东云晚上和其他烟灰一起行动,没法和她有接触,他们三人在日蚀塔内没目击到她的话,她要么是在监控室之类的地方呆了一整晚,要么就是去了其他人那里——以津,黑湖抑或井月,甚至有可能离开了这里,去见了朱槿。

  “拿她没办法……”物哀挠了挠脸,“现在去找她?还是等天亮了之后再讨论?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她在卧室睡大觉。”

  鬼怒没有回话。

  她总隐约觉得事态并没有那么简单。

  ……

  而在另外一边。

  咏乐在深夜的街道上急促地前行,寻找着云隐的身影。

  她看到她了,确确实实看到她了。

  一小时前,在日蚀塔里,咏乐所看到的她早已不是八年前的模样,她也一样长成了大人,身形高挑,长发飘逸,充满生命力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像是没有看见咏乐一般径自离去,从日蚀塔坐上电梯,再走到外面的街道,咏乐便紧随其后追了一路。

  她很清楚,这个“云隐”太可疑了,各方面都透着一股不自然感,简直就像是某人为自己准备的陷阱。

  但即便是陷阱,哪怕人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是真人,她也要毫不犹豫地往里跳。

  那可是云隐啊。

  咏乐环视着四周,寻找着那个女人的形迹,然后看到她跑进了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

  是他们刚上岛时便被传送到的会客厅。

  咏乐放出丝线缠绕住会客厅的外门框,以极快的速度荡进了室内!

  她发现成年的云隐倒在了会客厅的正中央!

  ——陷阱。

  咏乐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她完全可以先用丝线探探路,查看那具疑似云隐的人体是否存在蹊跷;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刻都没有迟疑地选择了跑到云隐的身边,将她抱到怀里查看情况。

  那可是云隐啊。

  映入她眼帘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不过是一具布偶。

  果然是陷阱。她怀里抱着的是一具布偶,但直到前一秒她都将其认知为云隐;而在布偶胸前衣服的口袋里,夹着一张似曾相识的纸。

  “…………啧。”

  咏乐低声咒骂了一声,她清楚自己已经来不及再跳离这个圈套,设套者是算准了她的软肋而来的。

  那张纸是传送门,和他们上岛时使用的邀请函一样。那张纸早在她触碰到布偶的一瞬间便开始发光,她很快就会被传送到地面,无法再回到这座岛屿!

  ——逃不掉,但还来得及留下提示。我已经推出了一切的真相,必须把这些信息传达给那三人——

  咏乐放出丝线在地板上以超高速镌刻文字。下一秒,光芒瞬间盖住了她,然后散去,而她与那具云隐的布偶也随之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数字。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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