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九十 锈剑对枯杖
凛冽的天台上，年过半百的男人与年过古稀的男人相对而立。
锈迹斑斑的打刀对被当作西洋剑使用的拐杖。堂堂正正一对一的剑术决斗即将开始。
“呵呵呵，老朽的异能想必你已经知根知底了……”朱槿不紧不慢地笑道，“既然是你提出的决斗，后生仔，也报上你的异能吧。”
“异能？你说在我瞎了的眼睛里呆了快十年的这个小家伙？”
将台指了指他眼窝里的艾司，艾司随即不满地四处转动起来。
“它能生成我想要的物体，但这次决斗不需要再用到它……我用手中这把身经百战的刀对付你就已足够。
如果你想问的是这把刀的异能，那它没有什么异能。它是我心目中最强的刀，我相信它什么都斩得断，仅此而已。”
“没什么异能？那不太合适吧，我们好歹也算个适格者，你难道要学地上那群野蛮人那样靠肉搏分高低吗……”朱槿故作苦恼地搓了搓下巴，“老朽是讲武德的人，对上不使用异能的对手实在是下不去手。既然这样，老朽也不用自己的异能，这才算得上公平公正。”
“倚老卖老的人，我从年轻时起就讨厌得不得了。尽管用上你的异能，我可没说过我会输，老人家。”将台这句话的最后三个字加了重音。
“要老朽用全力？呵呵呵，不愧是比其他人多吃了几十年盐的老战士，感觉老朽与你的代沟也没那么大……”
朱槿说着，眯眯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红光。
“……越来越期待你加入老朽麾下的那一刻了。”
朱槿先发制人，一个箭步向前将拐杖的尖端朝身前猛地刺去！
亢！！
将台将腰间的佩刀朝上斜劈，刀刃不偏不倚地对上刺来的杖尖，宽度仅有不到五毫米的两个锋利表面相互碰撞、啮咬，霎时间火光迸发，将台双臂一运，就要将那袭来的拐杖弹开——
嗙！！
从杖尖深处射出比子弹更为凶残的硕大钻石，抢在这之前反将他的打刀冲撞到一旁！
朱槿立即调整拐杖，再度朝将台失去了遮挡的胸口深深刺去，第二颗钻石弹早已蓄势待发，在杖尖捅进将台的心脏前，快于音速的钻石弹就会先打进他的身体——
不知从何飞来的钻石碎片横插一脚，以难以置信的厚重感压在了拐杖躯干上，朱槿的攻击扑了个空，被打歪了方向的拐杖笔直地从将台的手臂下方穿过！
是将台——第一发钻石弹弹开了他的打刀后，他毫不犹豫地对半空中的那颗钻石实施斩击，手起刀落，被劈得粉碎的钻石碎片在巨大的爆发力下转而射向了朱槿！
朱槿的突刺落空、连人带杖朝前扑了空，将台顺势一把抓住了他拿着拐杖、近在咫尺的手掌，将他的整条手臂夹在了自己的腋下，手臂被束缚住的朱槿一时脱身不得。将台一抬手，打刀的刀尖对准了朱槿的后背，毫不犹豫地向下刺去！
朱槿借着将台的势、双脚猛地后踢，以被将台夹住的手臂为全身的支撑点，整个人以前空翻的姿势腾到半空中、朝后踢的双腿升到和打刀等高的位置，狠狠地给将台握刀的手来了一记飞踢！
将台的下刺被踢出了一阵不稳的抖动，朱槿随即开始反击。借着刚才后空翻一般的腾空，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翻了个一百八十度，手臂依旧被将台束缚着、头则几乎要垂到地面，只见他把手腕一扭，原本被当作西洋剑使用的拐杖再度直立在地。
他以垂直的角度就地发射了一颗钻石弹，远比子弹出膛更加猛烈的反作用力由拐杖反馈到了两人身上，将台的身体头一回因为失去平衡而产生明显晃动！
将台原本夹住朱槿胳膊的那股怪力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有所松散，朱槿趁机挣脱他的束缚、以拐杖代手继续朝前翻身，完成了后空翻的他来到了将台毫无防备的背后，他压低下盘、向上将拐杖朝他的背部刺去！
亢！！！
杖尖再度被薄如纸张的刀刃所截获！
尽管没有身后的视野，尽管被飞踢和钻石打乱了态势，将台依旧以看不清的速度握紧刀后将其伸到背后，由上向下延伸的刀身护住了他的整条脊椎，再次卡住了刺向他心脏的杖尖！
朱槿自觉刺剑的力道和他挥刀的力度不相上下，这场杖尖对刀刃的对抗到最后哪边都占不了上风，于是他酝酿好第三颗钻石弹，准备发射——
朱槿朝一旁发力，将僵持不下的拐杖和打刀弹开，随后往后方连撤了几步，退到了打刀的攻击范围以外。
“不是要过过招吗，怎么收招了？”将台收回他的刀，转身和朱槿对视，“刚才的钻石弹好像都到喉咙眼了，不发射多可惜啊。”
“……虽然是生锈了的刀刃，却意外地比老朽见过的大部分利器都要锋利，连钻石都能砍断可实属不多见。遇到这种意料外的状况，老朽总要花点时间整理下情况，毕竟也不年轻了，脑子转得慢。”
朱槿狡黠地眯眼注视着将台的刀锋。
“不整理还好，一整理才发现……你说自己的刀什么都能斩断，似乎并没有在夸张。老朽实在是有惊无险。”
将台不爽地砸了咂舌，把刀插进地面上刚才被钻石弹打出的小坑里。朱槿还是没能掉进圈套——他的刀是在异能的作用下量身定做的，能够一击斩断绝大部分物体，刚才若是朱槿真的打算从他背后发射钻石弹，他只需轻轻把刀一扬，就能把拐杖的末端劈成两半。
“你的拐杖也不赖。杖身厚实，杖尖锐利，最上乘的西洋剑恐怕也达不到这个质量。”将台回敬道，“就是每一记攻击都是朝着要害来这一点得改改，万一我真嗝屁了，代理人可就有了正当理由处决你。”
“呵呵呵……这句话应该原封不动还给你吧，毕竟你的每一砍也都是冲着让老朽死来的。”朱槿举起拐杖，细细检查着刚才的交锋有没有给杖身造成磨损，“你明明很清楚，和眼前这个对手交战的话，不拿出100%的杀意和技艺是不可能取胜的。”
在一旁观战的东云默默扫了一眼周围。
短短数十秒的交锋，天台却早已满目疮痍。刀与拐杖的碰撞迸出的火花、舞出的剑风、引出的震动，早已令天台的水泥结构逐步瓦解，地面和墙面上布满了刀痕，被撕开的地缝正在一步步地扩大。
——不明了状况的人又怎么敢相信这是两个老人剑术厮斗的产物？
“还继续吗？”将台挑衅地冲他招招手。
听到这句话，朱槿干咳似地在寒风中笑了好一会儿。
咚咚咚！！！
边笑着边从地底将三枚钻石弹发射到将台的脚下！
将台看都不看钻石弹的轨迹，只将身体和腿部的角度稍稍倾斜，便轻松躲过了来自脚下的偷袭，但这明显只是虚晃一枪，下一秒，箭步如骑士般迅猛地朱槿便已经闪现到他的眼前，致命的杖尖直捣他的喉头！
既然自己刀刃的强大破坏力已经暴露，将台便再无遮遮掩掩的必要，他以最小幅度舞动着刀尖，目标全都对准了身前袭来的那把朽木西洋剑——他打算直接砍断杖身！
看着刀尖如跳舞的蜜蜂般小范围旋转着，朱槿也有节奏地抖动起自己的手腕。那拐杖的尖端随即也如真的西洋剑般灵敏地转动起来，精准地撞上了将台的刀刃，刀刃每旋转到一个新角度、意图砍动，准确地抵在刃上的杖尖都会及时跟上、以相同的力度予以抵消，而刀刃砍不断比自己还要细的杖尖，对被化解的攻击根本无能为力！
突突突突突！！！
将台的一波攻势被化解，朱槿借势连发了五发钻石弹，四发用于将将台的刀弹离原有的轨道，第五发在极近的距离瞄准了他的喉咙！
—————
再猛的刀在连续好几发高速子弹的冲击下都多少会受点影响，将台的打刀仅是被冲撞得偏了个几毫米，第五颗子弹就已经奔着他的喉头尖啸而来，现在再收刀作防御似乎已有些来不及——
“——咔！”
将台原地垂直向上抛起了刀，同时略微蹲下身来，一排因为常年抽烟而泛黄的牙用力地咬住刀身，用刀刃正对着钻石弹、将其劈成了两半！
用嘴咬着刀，将台的双手瞬间空了出来，他向前一把抓住朱槿的杖身约三分之一处，朱槿的强大发力使得此时的拐杖如同嵌在墙面里的铁杆一般牢固，只见将台借劲一跃、不出一秒便跳上了朱槿的拐杖之上——
他站上了朱槿的杖尖！
将台一站到横着的拐杖之上，朱槿的钻石弹再怎么找角度都无法命中他。朱槿以极小的幅度甩动拐杖，却感受不到那上面的重量有任何细微的偏移，他确认了单靠甩无法把将台甩落地面，于是顶着将台的重量猛地把拐杖高举了起来——
早在他做出动作之前，将台就已经面对面一刀刺了过来！
朱槿大喝一声，头朝前猛地一啃，赶在打刀击中他之前用牙齿紧紧咬住了刀锋！
朱槿的牙齿坚如磐石，将刀刃死死地钉在了自己嘴部的入口位置，将台一再出力试图将佩刀往里送，却就是无法再深入哪怕一毫米。他的嘴因为刀刃的割伤而开始往外流血，他随即深呼一口气、往外一吐，沾上血的刀刃被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用牙咬刀嘛，老朽也会。”朱槿的口齿还很清晰，轻松地调侃道，“你应该不介意刀上沾口水吧？”
将台还想继续劈砍，但朱槿毫无间断地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他原本打算高举起拐杖、将赖在上面不走的将台甩到半空的，因为若是将拐杖朝下放来驱赶将台，便等同于将自己的武器压到了对手的脚下、对手的踩踏会令自己的武器无法抽身，自己将会露出巨大的破绽。
但他现在却选择了将拐杖放下！
感受到自己的水平位置正在下落，将台果然顺势放下一只脚着地，而另一只脚则踩踏着拐杖，巨大的脚力确保了拐杖纹丝不动后，他对着朱槿横劈过去——
砰——嗙！！！
朱槿朝着地底先后发射了一慢一快两枚钻石弹，后者迅速追上了前者，两者的碰撞和碎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将将台脚底的空间整个震裂！
被震碎的地面为朱槿的杖尖提供了充足的运动空间，他将拐杖从脚底抽离开来，顺势由下往上直线一划！
比电钻还要锋利的杖尖完美地从正面把将台一分为二！
——不对，手感很虚。
朱槿立马意识到这一剑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将台只是鼻尖和额头被划过、出了少量的血，早在两颗钻石引发脚底的龟裂时，他便在多年的战斗本能下把身体略微后倾了半个身位，正好躲过了这发气势十足的斩击。
而朱槿的这一发没能命中的恶果很快显现出来——他在这场战斗中头一回使出挥动幅度这么大的攻击，现在手和拐杖都举到了头顶附近，身前毫无防备！
将台没有放过这次机会，他猛地缩低下盘朝朱槿的腰部处钻去，只往前大跨了不到两步便用力挺直身子，从正下方用头部给了朱槿的下巴一记重击！
还没完——他又接着势头揪住朱槿的衣领，照着他的额头给他来了一记沉甸甸的头槌！
正常人吃了这两记近身冲击，一般来说早就已经昏厥过去，但朱槿却只是定了一秒，便立刻做出反击——用拐杖回砍太慢，他也选择还以头槌，年逾古稀的老者就这么用额头撞上了将台的鼻梁！
强烈的冲击令两人的动作都一时迟缓下来，他们随后才想起这应该是一场打刀对西洋剑的决斗，于是再度与对方拉开一步距离，再以凌厉的剑击朝对方刺去！
“将台叔……”
凛冽寒风与刀光剑影之间，将台隐约听到了东云的呼唤声。
但他现在只沉浸于眼前的战斗，并顾不上去理睬东云说了什么。他只想用这把驰骋疆场数十年的宝刀，把眼前这个糟老头的朽木拐杖斩成两段——
“将台叔，小心他的阴招！他已经用了‘黑年轮’！”为了让他听清，东云又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两把样式不同的剑还在碰撞与弹反中迸着火光。
将台手上的动作没停，却用受到侮辱般的眼神盯着朱槿。
“……什么时候的事？”
“是你同意使用异能的，可别说老朽不讲武德。
你以为老朽为什么要把拐杖放到地上让你踩？只是为了放两颗钻石摧毁地面？”
朱槿奸诈地眯起眼睛笑道。
“‘黑年轮’只能以地平面为基准使用，后生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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