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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岛」其二十 为何而战?


  剜骨虫第三灭门案。

  被屠戮的血亲,以及从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少女。

  光是想到这里,啼猿就控制不住内心骇然与悲痛混杂的情感,拿烟的手不住地颤抖,而东云则不由得急促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本能地想离那三个字远一点。

  ——「剜骨虫」,如今行踪不明,却人人知晓其大名的适格者,通缉编号位列第三、残杀了上百名烟灰的屠夫。

  信风似乎也有些声音微颤,但还是接着说下去:

  “……既然对这宗惨案有所耳闻,想必当时的现场有多骇人你们也都知道了。案发现场的那幅景象,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更不可思议的是,空蝉居然能从剜骨虫手上幸存下来……尽管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最巧合的是,火种的射线在案件发生的同一天照射到了空蝉,她觉醒了人格异能。作为一名家人被害的普通人,她本应受到警方的保护,但一旦成为适格者,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根据‘临时条例’,她会被立即关进熔炉,即便那时她还只是个少女;是刚成为烟灰一年的将台收养了她,使她获得了与其他同龄人一样在外界生活的权利。”

  听到这里,东云似乎明白了将台一些行动的用意。将台已经年过半百,早已到了可以从人格异能管理局退休的年纪,凭借服役期间的战功以及先后任职警察和烟灰时的出色表现,他绝对可以获得上层的豁免,不必在退休后被收纳入熔炉,而是继续在正常社会中生活。这样看来,他迟迟不从指挥一线下来的原因,恐怕便是空蝉——成为烟灰意味着享有一般适格者所不具有的社会特权,血缘或法律上的直系亲属中若有适格者,这些亲属可以不被关押到熔炉之中,在保持监视的前提下在外自由活动,将台若是选择退休,这一特权便将消失,不受条例保护的空蝉便要无限期地被困在熔炉里。

  换言之,为了空蝉的自由,将台选择了收养她,之后又越过了无数同在逃适格者厮杀的生死线,一直撑到前几个月,她自己也成为了一名烟灰、获得了这一特殊职业为她污浊的适格者身份提供的保护伞。

  “将台只对他直系下属的我和其他三人提及过这些,因为我们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他很是信任我们。若不是今次的窘境,我也不会向你们坦白。”

  信风毫不客气地冷视着他们。

  “空蝉是旧友托付的孩子,更是一度被适格者罪犯毁掉人生的可怜人,对他的意义远比你们想的重要得多。现在倒好,他碍于大局无法轻举妄动,除了你们,屋内的五人更是对遇险的队友毫无关心,真叫人心寒。

  从军人到警察再到烟灰,为政府卖了一辈子命,只因为他相信只要是心怀善念之人,即便是适格者,也依旧有资格在这种社会里追求幸福与希望……结果到最后竟要他把女儿和任务放上同一天秤,让人看不下去。”

  面对沉默的二人,信风伸手接住了啼猿香烟顶端掉落的烟灰,狠狠地抹在了自己暗红的警服上,转身向房内走去。

  “不过说到底,那时没能撞开门的我其实也没资格指责你们,我们都是被可悲的公职人员教条束缚住的可怜人罢了。

  总之,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报名参加对新区域的探索,把能挖的信息都挖出来。将台于我有恩,碍于优先度最高的任务,在女儿的事情上我无法多加插手,但若是此次的任务能尽早完成的话,或许就能争取到拯救空蝉的时间……我的想法如此。你们自行斟酌要不要跟来吧。”

  落地窗被打开,又被轻轻地关上,只留啼猿和东云二人再度伫立在屋外。

  “即便是适格者,也有资格追求幸福与希望……吗。”

  啼猿再次叼起了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重复着刚刚信风所说的话。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抬起头望向仿佛快要沉下来的天幕。

  “我说,东云。你是因为什么才决定干烟灰这一行的。”

  听到这个问题,东云瞬间有很多话想一吐为快,但这些都不是可以向他人透露的事,他于是把想法都咽回了肚子里。

  “也没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像我们这种做警察的,每天都要进行异能检测,被火种照射后根本没法隐瞒。适格者的身份一旦暴露,要么通过测验成为烟灰,要么被扔进熔炉过没有人身自由的日子,我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一边而已。”

  “原来你当初想得这么简单,我头一回知道。”啼猿轻挠了下自己的刺猬头,“不过现在的你似乎有了更明确的目标……至少我不觉得你现在有表现得多随波逐流。”

  我有一个暗中想实现的计划——东云自然不可能把这种真心话交代出来。

  “总归会产生责任和使命感吧。”东云瞥了眼警服侧肩处的警徽,这句话也不算在说谎,“当上鉴定科科长,每天要处理的案子比山还要多,破案难度也是警察时期完全不能比的。确定作案适格者的身份、还受害者以真相,这是我在这个位置所能实现的正义。”

  “——那我的正义又该是什么。”

  啼猿攥紧了他随身带着的巨剑。

  “你比我早几个月成为适格者、编入烟灰,说实话那时我很羡慕你。我自儿时就憧憬着成为英雄,成为拔出石中剑的亚瑟王,拯救一切身陷危机的弱者……看着你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成为了异能警察,我甚至感到嫉妒,因为先拔出石中剑的并不是我。

  很快我也觉醒了人格异能,但英雄梦反而更加遥不可及……这把剑锈迹斑斑,大到离谱,根本不是我所幻想的石中剑。烟灰也不过是市政府养的一帮野狗,志同道合的同志没几个,冲着赦免特权和横走街市去的二流子倒是装了几天正经人就原形毕露。每天都在以命相搏,做的事情却只是把一个个绝望的适格者送进熔炉,然后继续背对普通人的指指点点。”

  啼猿摘下叼在嘴里的烟,把一点烟灰弹在了那恍如生锈钢板的大剑剑身上。那剑身表面瞬间涂满了一层厚重的灰,把仅有的一点金属的高光也覆盖住,不留半分光泽。

  “我呆的五组过去一年死了五个组员,上一个死的狮平是在营救人质时,和人质的小男孩一起被浓酸淋死的,我没能救下他们。我救不下被适格者攻击的普通人,救不下和家人分离、在求救声里被押进熔炉的适格者,救不下过去的战友,现在也没能救下新来的战友,还有她温厚善良的养父。每个人都想追求幸福和希望的,不是吗。”

  “……”东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好友。

  ——若是这种问题能有答案,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能听到来自东云的慰藉,啼猿长吐了一口烟。

  “这把剑对我来说,过于沉重了。”

  “……和我一起接下新区域探索任务吧。”东云走到他的身旁,轻拍他的肩,“信风说得没错,只要能加快任务进度,空蝉的事并非没有转机。你还可以救下她,救下那个戒不了烟的老头子,最后还要救下所有地面上的市民。”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啼猿自嘲地笑了笑,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呵,想不到这身以前憧憬的警服,现在反倒成了救人路上的绊脚石,真是讽刺。今天救走空蝉的适格者,将台说戴着双蛇的面具,怕不是通缉编号0252的竹刀客——虽然不清楚是出于什么目的,单说出手就出手这一点就比我强多了。”

  他拖动起自己沾满烟灰的大剑,缓缓地拉开落地窗走进房里。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我这种人还抓得住幸福和希望的碎片。”

  “……”

  现在,只剩东云还在屋外透气了。他静静望着远处那比在地上时看起来还要大上十倍的火种,空气里残留的烟味令他有些反胃,脑内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思绪。

  ——空蝉死里逃生,靠的不是其他烟灰的营救,而是横插一脚的物哀。没有事先和自己沟通,物哀擅自劫走了空蝉。

  啼猿离开前所提到的这件事,也正是东云此刻最想弄明白的。

  尽管啼猿和信风对空蝉的事义愤填膺,但东云却是个十足的理性主义者,对今天这宗事件,他既没有细究的兴趣,也绝不可能主动出手相助。物哀的行动无疑违背他的原则了。

  ——物哀的行动毫无疑问是咏乐授意的。那个搞不清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的女人,为何要多此一举替空蝉解围?这难道和他们的最终目的有任何关联吗?

  “要想得到你希望的结果就配合我的行动。我会把我们四个人拆开,也会断开我们和你之间的定期联络,从现在起,你按照你的想法去行动就好,在必要时,我会给你信号。”

  今天早晨咏乐和他暗地里见面时,曾这样对他说过。

  ——为什么她身为被雇佣者,竟反客为主对我下这样的指令?这指令和物哀营救空蝉的行动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她窃听到了代理人间的通话,凶杀现场墙上写着“双尾蝎”,而代理人这么快锁定空蝉,结合之前看到她和我一样持有两份邀请函,空蝉应该就是双尾蝎本人。若是这个假设成立,空蝉便完全有可能抛开烟灰的使命,在岛上残杀玩家,再加上黑湖的电子蜜蜂提供的证词,案件根本没有反转的余地。

  但咏乐直到今早还在询问我关于双尾蝎的情报,她应该直到代理人敲开别墅的门才明白空蝉便是双尾蝎,却还是救走了空蝉。这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她绝不是这么热心的女人,既然她和空蝉过去从未有过接触,那只有一种可能——空蝉的确是清白的,而且这背后有利可图。

  她的决策方向不发生改变的话,分开行动、断掉联系的目的,和不惜牺牲物哀玩家身份也要劫走空蝉的目的必然是一致的,而且这一目的的达成直接指向我们上岛的最终目的;但我无法根据现有的信息推导出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向我隐瞒了什么情报。

  东云长吁了一口气。他并不感到意外,咏乐一向如此,这个秘密的情报可能就连末喜和物哀都无从得知。

  难以掌控,神秘,准得可怕的直觉,这个女人一直都令他捉摸不透,以至于很多时候,他总会问自己为何要和她长期地合作。

  至于答案,他也非常清楚。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咏乐为敌。

  面对着这个女人时,就好似面对着黑暗里的镜子,那是比深渊更令人胆战的光景。

  ——不应去想太多。既然路已经指好,就只管走下去。

  东云的思考终于找到了些许眉目。尽管一开始他并不在乎空蝉能否脱险,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他必须尽全力找到查清案件真相、还空蝉以清白的方法。

  实际上,对于如何入手调查这次杀人案,他早已有了头绪。

  那是一条偶然中得到的、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的情报。

  昨天下午,他启动「五官王」,用地图实时监测其他九名烟灰外出探索的移动轨迹,以确认他们行迹是否正常、探索后带回来的信息是否可信。而地图上的小点显示,离开别墅后的空蝉在短暂的绕圈后,于下午四点进入一栋楼内,此后位置便一直保持在楼内,再未出现变化,持续了至少一小时。到五点时,其他烟灰都完成探索回到了别墅,唯有她还留在那里;其他人的归来打断了他的监视,他不得不解除变身离开房间,因而五点过后的空蝉做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只知道她直到半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原本由于空蝉毁坏了监视自己的电子蜜蜂,代理人无法确认她在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这两个小时间的去向,但现在若是东云可以将其地图记录作为证据,那么她实际上丢失踪迹的时间就只有下午五点到五点半的这半小时而已。

  从代理人的表现来看,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正好就是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这两个小时内,因此才会将这两小时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空蝉视作凶手。那么,只要能确保被害人是死于三点半到五点的这一个半小时内、是死于大楼以外的地方,有关空蝉的这段地图记录便会成为她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但若被害人是死于五点到五点半的这半小时内,或者死在了那栋大楼里,就还需要再考虑其他的破案思路。

  考虑到这里,东云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观察着落地窗的另一边每一个烟灰的疲倦和警惕程度:他们一个个都面带疲色,可想而知夜晚一旦睡着,便很难被细微的响动吵醒。

  ——那么今晚便是调查那栋大楼的最佳机会。现阶段代理人没有公开更多被害人的信息,想要获取更多案件信息的话,唯有趁其他人都在休息时,去空蝉逗留了一小时有余的地点寻找线索。

  “啼猿,你还是不懂……为何而战并不重要。”

  他如同刚从睡梦中苏醒的蛇一般嘶语道。

  “重要的永远都只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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