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坚守
贞观四年二月初九日清晨，仿佛是在映衬城中这萧然的气氛一般，往日总会升起的朝阳今日却迟迟不曾露面。
微风轻皱，乌云聚集在崇城上空，空中也飘散起了蒙蒙细雨。
在蒙蒙细雨之中，沈默与程处嗣穿戴好甲胄，拿上武器，带着经过这几日守城作战仅剩下的士兵，以及萧太后的那几十名护卫，加到一起一共才一千六百多名将士登上了东城墙。
众人一同登上城墙后，看着城外那根本望不到边的突厥人，沈默脸上也不复往日的冷静。
求援的文书一封接一封的朝外送去，可是现如今整个崇城都已经被突厥人给包围住，就算有回信，也送不进来。
所以他们现在也不知朝廷派出援军究竟到达了何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看着城外的这些围军之众，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已经绝望了。
接连抵抗三日，再加上城中缺粮少炊，他们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自昨日傍晚作战，看到城外那源源不断抵达的狼师之时，沈默与程处嗣他们也没了再节粮穷守的念头。
若仅先前那三千多突厥人的包围，他们还有守城待援的念头，可是如今来攻城的突厥人足近万人之多，这还拖什么时间，待什么援。
所以今天清晨一早，沈默就下令让军中将士将剩下的所有马肉煲煮成汤，加上在城中寻来的一些干粮，也算是饱餐一顿了。
今天这一战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战了，就算要死也得让这些将士们做个饱死鬼。
“沈将军，程将军，这些时日萧太后的安危承蒙尔等照料，未成想竟然还连累的你们随我们一起深陷困境。
今日保命无望，若有来世，吾等愿当牛做马，以报诸位大恩大德。”
听到龙三的话，沈默朝他一拱手，苦笑道。
“龙兄过誉了，吾等亦是为了萧太后手中的传国玉玺，为了那些功劳，才会留在此处，莫要再谈论什么恩德。
今日之事，你我等人各安天命吧，只期望朝中派来的援军能在今日午时前抵达，若不然，唉…”
说到这里，沈默长叹了一口气，至于后半句话，尽在不言中，也算正常，看着城外这密集的敌军，仅靠他们这点儿兵卒，恐怕很难阻挡下来。
与沈默这幅愁眉不展不同的是，程处嗣这家伙非但没有为此感到烦闷，反倒是斗志昂扬。
视线紧盯着外边的突厥大军，嘴中对沈默与龙三、龙四等人笑道。
“哈哈，沈默，龙三、龙四，别管朝堂援军何时抵达，这般战况不正是吾等武将梦寐以求的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能够有此结局，此生无憾已！”
程处嗣这豪迈的话语也激起了沈默与龙三、龙四等人的豪气，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道。
“处嗣（程将军）所言极是，此等状况正是我等武将最好的归宿，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比比谁斩杀的敌人比较多吧，在黄泉路上也能有的聊，哈哈哈哈…”
几人闲聊过后，就将视线重新转到了城外的突厥大军身上，蒙蒙细雨中只能看到那些突厥人聚在一起的样子。
四面围城，逃也逃不掉，沈默与程处嗣他们也没了逃走的念头，将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在了崇城东城墙上，萧太后和隋炀帝之孙杨政道则是被安抚在距离城墙比较近的一处宅院中。
由于没有太阳，沈默他们也不知现在时辰如何，大约卯时两刻左右，聚集在城外的突厥军队也发起了进攻。
弓箭犹如雨点一般朝着城墙上的众人飞射而来，众将士虽有盔甲和盾牌在身，但是在这箭雨之中，仍有几十名将士不幸遇难。
言归正传，箭雨过后，突厥军队就朝着城墙处扑来，木梯一架又一架的搭在城墙之上，城下的突厥士兵沿着这些木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爬，头顶上还有时不时飞过的弓箭，使得城墙上这些将士苦不堪言。
一方面要阻挡着空中时不时飞过来的弓箭，一方面还要将搭在城墙上的木梯用木叉推将出去。
“&&朴素苏苏…搜楼忙撒鲁入啦啦…”
“杀呀，弟兄们，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跟这帮杂碎们拼了…”
滚木，落石，热油从城头不断洒落，唐军和突厥人的喊杀声掺杂在一起，响彻云霄，虽然唐军这边刚开始阻挡住了突厥人的进攻。
可是架不住突厥人多，战线太长，没过一会儿，就被不少突厥人冲上了城墙，不仅如此，沈默在砍杀过自己身旁的那名突厥人后，扭头间竟然还看到有不少突厥人正从南城墙北城墙处朝此冲来。
早在昨夜，他们就将四处城门用重物给挡了起来，前几天的时候，他们分兵四处做阻拦，还有突围逃走的念头。
可是自从昨夜看到城外那数不清的大军之时，他们就死了这个念头，四处城门虽然被挡，但是架不住突厥人多，竟从其他地方的城墙攀附而上。
听着身边不断传来的喊杀声，呻吟声，沈默心道不妙，自己这边的人数本来就少，若再在这城墙之上作战，恐怕根本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心急惊慌之下，沈默一边砍杀着冲上城墙的突厥敌人，一边朝程处嗣及龙三龙四等人喊道。
“处嗣，龙兄，我们不能再在城墙上与敌纠缠了，这样撑不了多长时间，赶紧通知各位弟兄，寻机撤下城墙，依靠城中迷踪错杂的街道与敌斡旋。”
程处嗣与龙三龙四等人也听到了沈默的喊声，一边冲身旁及远处的同僚传达撤下城墙的命令，一边与身边的敌人厮杀着。
众将士边打边撤，待到撤下城墙之际，仅剩下九百余人，在先前那仅仅两刻钟的作战中，就有近八百将士阵亡。
而相应的也斩杀掉了将近两千的突厥士兵，可惜这点儿损失，对于有着近八千数量的突厥军队不值一提。
此时的众将士身上，也大都被敌人或自己的鲜血给浸湿，留下满城墙的尸首，鲜血顺着城墙的楼梯直往下流。
沈默在方才的作战之中也被空中飞过的流失给射中，虽然有着身上的宝甲做防守，没能被射穿身体，但那箭失的冲击力仍旧让沈默感到疼痛无比，用手摸去，似乎有骨头被箭失撞断了。
可是此时也没时间去处理伤口了，跟程处嗣、龙三率领着从城墙上撤下的兵卒，守在萧太后与杨政道藏身的那处宅院外，阻挡着周围不断袭来的突厥人。
没过一会儿，就被逼迫到了外院之中，瞅着这般情况，再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杀到内宅了。
沈默身中两刀，龙三与程处嗣身上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至于龙四，早在城墙之上时就已不幸遇难。
听着院墙外不断靠近的厮杀声，处在内宅中的那些丫鬟们各个吓得瑟瑟发抖，隋炀帝之孙杨政道也同样如此，此时正面带恐惧的躲在萧太后身后瑟瑟发抖。
而萧太后呢，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前朝皇后，脸色虽苍白，但也不像杨政道与那些宫女一般惧怕。
手中不断盘着一串佛珠，嘴中也在不断念着经文，听到祖母口中的经文，杨政道的神情也镇定了不少。
……
话说两头，从长安派来的援军，左龙武卫在抵达突厥境内后，就马不停蹄的朝着崇城方向赶去。
恢复记忆的李若影此时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能杀到崇城见到沈默，手中的马鞭被她抽的啪啪作响，与此同时，心头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生怕自己去晚一步，就会见到沈默的尸体。
在左龙武卫的极速行军之下，终于在辰时末，巳时初来到了崇城之外，远远望去，只看到那些突厥人在源源不断的朝城中杀去，根本没见到唐军的人马。
这使得众人更加惊忧，整理过随身携带的兵刃，刀出鞘，弩上膛后就朝着崇城，也就是突厥人的后方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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